“跟我過來。”伏?招手,讓小寶跟他出去。
小寶松開烈成池的手,忐忑地隨著伏?出門。
二人來到桂樹下,伏?俯身問他:“是誰在咳嗽?你告訴我。”
小寶慌張地攥著手指,猶疑再三,還是憋不住坦白道。
“阿?哥哥,我怕…”
“怕什麼?”
“烈哥哥總是咳嗽,他不要我告訴你,是不是他病得很嚴重啊?”
伏?聞言驚詫,才意識到近來烈成池在書房中待的時間愈發的長,有時甚至待到深夜。
他又驚又疑惑,直往書房去,猛地推開虛掩的房門。
烈成池仍坐在桌前看書,心如止水,剛磨好的墨擺在旁邊,一切如尋常。
伏?端看他半刻,見他還在看書看得專注,不客氣地拿走他的書,問他:“你的病多久了?”
“只是風寒,沒多久。”
“風寒?風寒為何要瞞著我?”
“這是小病,無需周折。”
伏?顯然不信,可烈成池的臉色不像患有重病。
伏?放下書,對他道:“我們明日去看看郎中。”
“我已經去看過了。”
“我不放心,再去看一次。”
……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他們鎖好庭院的門,到錦悠城中最好的一家醫館。
郎中是個老郎中了,一把山羊胡須,慈眉善目,看起來醫過無數病人。
烈成池坐在問診桌前,老郎中為他把脈,和氣地對他說道:“這是風寒,抓兩副藥就能好。”
“只是風寒?”伏?狐疑地看向郎中。
“客人的脈象弦緊,舌質薄白,咽喉癢咳,這都是風寒的體征。我給他抓兩幅麻黃湯,回家后用水煎服即可。”
郎中轉過身抓藥,伏?往那藥包里的東西一看,麻黃、杏仁、甘草、桂枝,都是尋常草藥,多是育人陽氣、宣肺平喘的作用。
郎中抓好藥,烈成池抬手正要接過,老郎中清亮的眼又打量他兩眼,說:“老朽想起來你是誰了。”
伏?聞言抬頭,只聽那老郎中說:“你不是那常來抓藥的客人嗎?你家中的病人近來如何了?”
烈成池一怔,答道:“近來皆好,勞您牽掛。”
“不知你家中的人到底是什麼病,需要那麼多名貴藥材?”
“他…”烈成池有些遲疑,答道:“一些癆病罷了。”
老郎中點點頭,將藥包交到烈成池手里,只道:“客人好好服藥,風寒不久就會好了。”
烈成池朝他頷首,與伏?一同離開醫館。
……
回到家中后,伏?讓烈成池先回房休息,自己提著藥包進了皰屋。
掌燈時分,日落西山,伏?在火上為烈成池熬著藥,聞著草藥的苦味,總覺得事情不該如此。
烈成池這一世自幼在寺中習武,身強體壯,怎麼會染上風寒。如果只是風寒,又何必讓小寶瞞著他。
夜里,伏?并未睡實,烈成池起身的動靜驚醒了他。伏?睜開眼,一把握住烈成池的手臂,攔住他要往外走的動作,坐了起來。
月光下,烈成池手里是一張素絹方帛,而那布帛上…
竟是赫然的血,觸目驚心。
伏?倍感震驚,抓住他的手一緊,登時問道:“為什麼會有血?”
“是風寒。”
伏?側睨向他,眸中震驚漸轉為震怒,詰問:“你還要騙我是風寒?!”
屋中的燭火并未點,清冷月光稀疏地照在室中,柔淡如水。
“確實是風寒。”烈成池嘆息,道:“只不過它不能治好。”
“此話怎講?”
“在過去的每一世,我都會患上風寒。”
“然后呢?”
“就會死。”
此話音平靜,言辭卻洞心駭耳。
烈成池站起身,將沾有鮮血的布帛放到水盆里,搓手洗凈:“我本以為今生有所改變,看來沒能如我所愿。
”
“你買的那些藥,就是為了治這個病?”伏?忽然想到郎中說過的話。
“是。我看過許多醫書,沒有找到病根,而且…”
“而且什麼?”
“這個病只會發得越來越早。第一世我患風寒時,在七十二歲,第二世患時,在六十歲,第四世則是在五十幾歲。”
一世比一世命數更短嗎?
但是…他今年才三十五歲。
他才三十五歲!
伏?心中驚怒難言,他從不知烈成池的每一世都是病死的!
伏?忽然想起什麼,立刻又問:“四五年前你對我說,要我下一世別再找你,難道就是因為…”
果然,烈成池朝他點頭,“那天我開始咳嗽,雖然癥輕,但我有預感這一世還是會重蹈覆轍。”
盡管話已如此,伏?仍然難以相信,佛緣極重的烈成池怎會患上奇病,又怎會因此短命。
次日,他在書房中半日不出,將架子上的史書逐一翻遍。
終于,他找到了鑫朝的帝篇,并在當中找到有關烈成池的記載。
滿篇的豐功偉績寫了一頁又一頁,功績可彪炳千古。
伏?將有關烈成池的史載直接翻到最后,看見尤為醒目的八個字:因患風寒,龍馭賓天。
77 76. 散作人間照夜燈
烈成池的病越來越重,各種各式的藥都抓過了,治不好,總是治不好。
他的身體就像強弩之末,先前還能強撐得與常人相似,但也只是病初時為慢性,輕得看不出來,時間一長,身體就會開始招架不住,愈發嚴重的病狀會如同回山倒海,不斷地顯現出來。
烈成池的體力大不如從前,伏?為此改了懶散性子,接替了他在皰屋那些活計,雖然做起飯來磕絆難吃,但烈成池每次都能全部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