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們,停下。”
伏?不明白為何突然成了這樣,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遙遠的虞淵城。
后面的大法師連聲叮囑道:“不能停,不要聽這個妖魔的話,繼續念。”
為了不著相,為了不被妖魔的詭計所蠱惑,僧人們皆閉目靜心,不去看他。
沒有人看到伏?痛苦的面容,沒有人看到他忍不住淌下的淚水。
上百個僧人盤膝坐在這片曠地上,圍著伏?念降魔經念了整整的三天三夜,伏?終于不堪痛苦,倒地昏迷過去。
……
當伏?醒來時,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居然是手腳都被束縛了起來。那束縛他的鐵鏈非同一般,好似是玄鐵所制,無論怎樣都掙不斷。
他羞惱掙扎的聲音鏗鏗作響,驚動了鎮守此地的和尚。
“放開我!”
“妖魔勿語。”
“我不是妖魔!”
“你是。”
“你憑什麼這樣評斷我?”
“你殺了一萬三千八十一條人命。”
伏?驚住,他不可置信地抬頭瞪向和尚,兩眼瞋視,金瞳顫恐。
“這不可……”
伏?擰起眉,反駁的話才說了一半,突然頓住了。
他的兩手發顫,好像記起了什麼。
那些呼嘯而過的記憶,如同驚濤拍岸,一股腦地暴虐涌入他的腦海。
牽機神女意味不明的笑,吸星樓頂跌落的熒惑星,暗無天日的虞淵城,緱恨光站在他的面前,云淡風輕地讓他殺了所有的人。
緊接著是鋪天蓋地的墨色,是磕頭如搗蒜的求饒,是怨恨凄厲的哀嚎。
那些難以抹凈的墨色總是無處不在,那些墨色是什麼……
是血……
是鮮血……
“你還想抵賬?”那和尚反問。
伏?怔怔地看向和尚,啞了嗓音,許久才問:“…如今離漢安三十年過去多久?”
和尚皺眉看他,不耐煩地答:“八十八年。”
八十八年……
伏?還在怔神,又一個和尚走進來,連聲叮囑道。
“覺悟,師父說了不能跟這個妖魔對話,會被他迷了心智。”
“好險,好險,差點就中了他的圈套。”和尚趕緊轉回身來,背對著伏?。
“妖魔最狡猾,他現在肯定在想計謀要脫困。”
“好,咱們不理他。”
“咱們是不是要從念降魔經改為念洗業經了?”
“是的,今晚明凈師兄會來領咱們念。”
“太好了,我正怕背得不夠熟呢。”
“好什麼好,師兄那麼嚴厲,發現了肯定會懲罰你的…”
伏?邊聽他們的對話,邊抬頭打量向周遭。
八面通透無視野死角的鐵籠將他圈地圍起,從懸梁吊下來的、地上牽掣起的冷硬伏魔鏈將他雙臂緊緊地捆綁在背后,兩只腳踝亦被鐵鏈牽住,脖子上套著的枷鎖仿佛有千鈞重,壓得他站不起來,只能跪伏在地上,如此模樣就像在拴一只野犬。
不看還好,看了生恨,怎敢如此對他?
這般毫無尊嚴的囚禁無疑再次激怒了伏?,他暴戾地猛然一掙動玄鐵鏈,狂躁地吼道:“該死!放我出去!!”
覺悟被駭得一激靈,趕緊閉上眼,低頭碎碎念:“聽不著看不見聽不著看不見……”
“你在裝什麼聾?!”伏?被和尚這自欺欺人的模樣給弄得更怒,暴虐地狠拽玄鐵鏈,聲音震耳,在整個塔中隆隆地回蕩。
覺悟被嚇得渾身發抖,更不敢回頭看了。
旁邊一個和尚也是充滿了驚懼,急切問道:“師祖和師兄都出門了,咱們咋麼辦?”
“他一會兒發了瘋,不會沖出來把我們都吃了吧?”
“念經!念經!”
兩個和尚立刻就地盤膝坐下來,閉上眼,又開始念起那個把伏?折磨得不輕的法咒。
『那摩悉地,悉地蘇悉地,悉地伽啰,啰耶俱閥參,麼麼悉利啊舍麼悉地,娑婆訶』
熟悉的痛感再次襲來,雖然不比百個僧人齊念那般痛得抽筋削骨,但也足夠痛到他難以忍受。
伏?蜷起腰,手指攥緊在背后,冷汗直冒,連道:“別念了…停下……”
那兩個和尚視若罔聞,大概是被嚇得不敢睜眼,也不敢回,就這麼執著地念著。
『那摩悉地,悉地蘇悉地,悉地伽啰,啰耶俱閥參,麼麼悉利啊舍麼悉地,娑婆訶』
疼痛折磨著伏?,任是他如何叫停,那兩個和尚也置之不理。
大概過去了三個時辰,兩個和尚念得口干舌燥,也都愣是沒敢停,直到又一個和尚從外面走進來。
“覺悟,覺明,晚上師兄要來,該你們去準備蒲團、福田衣那些了。”
“好嘞!”
“知道了!”
兩個和尚這才停下來,回頭偷偷地看過伏?一眼,對上一道兇狠得巴不得吃人的眼神,二人打個哆嗦,趕緊走開了。
作者有話說:
我才想起來這回事,給寶貝們普及一下。伏?的?是生僻字,讀yan三聲,輸入法里可能不太好找。
86 85.何如當初莫相識
不多久,有幾個年齡較小的僧人先后走進來,以伏?為中心,在地上有序放置了一百零八個蒲團,在案幾擺上凈瓶、香板、手爐、引磬、大磬等物件。
伏?冷眼看他們忙碌,感到口渴,從他清醒過來后,一直還滴水未進。
“有沒有水?”他身體帶動玄鐵鏈一撞籠子,發出叮咣的巨大聲響。
然而,那幾個僧人像是沒聽見一樣。
“你們都是聾子嗎?”伏?憤然拿玄鐵鏈又撞了下,正好有位矮個子僧人從他面前經過,他頓時叫道:“那個小矮子,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