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眼盲的老人就坐在他們曾經的那個院子,大門開著,仿佛在等什麼人回來。
他走進庭院,老人聞出了他身上的酒香,情緒激動,顫巍巍地坐起身,問他是不是阿?哥哥。
老人對著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說每天都還會給烈哥哥掃墓,還說一直在好好打理這間院子。
伏?嫌他聒噪,抬起一只手,是被胭脂眸咬過的那只手,疤痕還在指腹上,懷中揣的就是能治好老人盲癥的魚目珠。
但是他的手貼覆著老人的脖頸,神情漠然地,游刃有余地,把他殺死了。
兩行淚水從他眸中驀地滑落,打濕了地面。
琉璃塔內的十方神佛皆作壁上觀,看著妖魔崩潰地發出嘶叫,渾身發抖,悼心疾首。
無數記憶勢如破竹地打碎了伏?構筑的心墻,那些記憶里的人命血糊糊,糊住了他不敢跳動的心臟,糊住了他不敢睜開的雙眼。
妖魔看似強大堅固的內心,只需一瞬,就能變得脆如琉璃。
明凈無聲地看著妖魔的變化,他聽到妖魔悲傷的聲音。
“阿池,我殺了小寶…”
“他在等我,我殺了他!”
“我親手殺了他!”
“阿池…”
89 88.何如當初莫相識
接連數十日,妖魔都在牢中兀自愣神,緘默不語。
不知什麼時候起,琉璃塔外站著的僧人又換了一批。其中一位看起來身材魁梧的僧人,下頜處有一道刀疤,經常出現在琉璃塔門外。
這夜丑時,那刀疤僧人趁著夜寂,走入琉璃塔中,遠遠地看到那妖魔跪伏在牢中,十方諸佛威然睥睨著他,他對著遠處一塊從窗中漏出來的月光出神。
刀疤僧人對妖魔視如敝履,鄙夷地走到牢前,卻又不敢靠近,保持著距離,壯起膽子對著妖魔痛罵:“你這猖狂的妖魔,居然還有臉活在這世上?”
妖魔沒有理他,只是凝視著那一塊月光。
“不要裝聾!你把正心師弟騙入籠中,肆無忌憚地毀了他的一生!!聽說你這幾十年里殺了一萬多個人,真不愧是亂世妖魔,如此喪心病狂、喪盡天良!不!你根本沒有心,更沒有天良!你就是個沒娘養的,石頭里蹦出來的孽畜,你這一輩子不得好死,你永世不得超生!!”刀疤僧人指著妖魔的鼻子唾罵道,越罵越激憤,慷慨激昂,唾液吐得四處都是。
那個僧人隔著囚牢十米開外的位置,左右地走來走去,嘴里用最難聽的話罵著妖魔,時不時地停下來,瞪視那個妖魔幾眼。
妖魔自始至終都毫無反應,刀疤僧人見他對自己視若無睹,更是勃然大怒,忍不住沖到牢籠面前,好讓這個妖魔聽清楚。
“你這個,這個陰險毒辣的妖魔,你的罪孽就該自做自當,你殺了多少人,就該下地獄多少次!每天只讓你在這里跪著聽聽經法,真是太便宜你了!你根本就無藥可救,你也不可能回頭了,簡直就是浪費一百零八位僧人的口舌!”
刀疤僧人走了兩步,一腳就踩碎了妖魔注視的那塊月光,妖魔的月光碎了,這才緩緩地抬眼看他。
刀疤僧人還要再罵,扭頭看到妖魔那張驚為天人的臉,忽然看愣了。他既不是這一百零八位僧人中的一個,也從沒有機會看過妖魔的樣貌,沒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如此的勾人,紅塵中再沒有比這更好看的一張臉!
刀疤僧人的嘴巴張了半天,啞了半天,許久才干巴巴地說一句:“…你就是利用這張臉出去禍害世間的嗎?”
妖魔依舊緘默著,沒有說話,刀疤僧人像是終于找到了緣由,說得更來勁了,嘴中喋喋不休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聽說你的本體是個狐媚子,這種畜生的臊味最大,果真是一個靠著賣美色的腌臜貨!”
這麼說著,刀疤僧人突然就起了疑心,道:“那你每天晚上專門叫明凈過來是干什麼?該不會是偷偷地行什麼茍且的事吧!”
自從窺到了妖魔的臉,他就忍不住總是直盯著妖魔看,覺得那容顏實在好看,像有什麼魔力抓著他一樣,他又往下看,看到妖魔的衣袍散亂,兩臂被縛到了后背,仔細點兒就能發現妖魔胸前還敞著一小部分白皙皮肉,盡管只有那麼一道細縫,卻讓人越看越產生遐想,如果把這衣服扒開了該是什麼香艷場景。
想到這里,刀疤僧人對這罪大惡極的妖魔竟然產生了欲念。
刀疤僧人的眼神頓時有些慌亂,急于掩飾,連忙挪開視線,卻發現妖魔根本就沒發現他的變化,或者說妖魔根本就沒在看他。
反正,也是這狐媚子妖魔勾引的,衣服半遮半掩,怎能不叫人遐想,定然是刻意來擾亂他禪修的劫難!想到這里,刀疤僧人就又理直氣壯起來,說道:“別以為你能勾引得了我!”
說這話時,他的眼珠子卻還是在妖魔身上打轉,想到明凈幾乎每夜都來此處,猜測二者之間有什麼茍且,但明凈一直是人心所向的清靜寂定的高僧,難道也會折在這妖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