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施主,這里是禁地,陪堂和香客不可以入內。”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明凈大師!阿彌陀佛。”女施主們沒有進去,喜悅地轉過身來,念了一句口頭禪,其中一為白衣女子迤迆然地說道:“大師寶相莊嚴,佛陀保佑,是長得越發好看了。”
“請施主們回到主殿吧。”明凈的聲音清冷,并未接茬。
“明凈大師一直都很討女眾的傾慕,不知大師…”白衣女子的手攀上明凈和尚的胳膊,曖昧地問:“有沒有想過修密宗的歡喜禪呢?”
話音方落,伏?凜然抬眸,視線看向門口。
明凈往后退了一步,雙手合十,道:“施主自重。”
“我一日不見明凈大師就要犯相思病,郁郁寡歡,這要如何是好?我對明凈大師的感情,就好比摩登伽女對阿難尊者一樣,連夢里都惦記著與你成夫妻,因此接連三年日日都來聽大師講經,此念成癡,大師可愿舍身渡我?”那女子的聲音嬌柔,尾調軟綿,又向明凈和尚靠近了半步。
“施主既然提到摩登伽女,可以向她學習,參悟不凈觀。佛陀正是對摩登伽女道明不凈觀,她因此頓然開悟,證了初果,歸入佛門。”明凈疏遠地又退半步,客氣回答她。
“但我比摩登伽女還癡些,她不愿喝阿難尊者的洗澡水,我卻愿喝明凈大師的。”女子不依不饒地說道。
眼見女施主尤為難纏,一旁的僧人也是見習慣了,直言道:“女施主,明凈師兄還有要事,施主先去大殿等吧。”
“唉,好吧…”女子輕輕一聲嘆息,抬眸笑道:“大師,等會兒見。”
沒多久,琉璃塔外的明凈走了進來,伏?聞聲看向他。
來者手持念珠,一席月白僧袍,神姿高徹,如風塵之外的瑤林瓊樹。數名僧人簇擁著他,圍著他說話走路,像是眾生在拱一輪可望不可即的明月。
正午日光太過明耀,而他跪伏在陰暗之中。
那道光與影之間分明的長線,像是劃開他與明凈的分界線。
伏?從沒想過他有天會妒個凡塵女子,妒那女子三年里日日見到明凈,平視明凈,觸摸到他的僧袍,孟浪訴說愛意,而他只能被囚在琉璃塔中,忍著苦痛,不見天日,被視為妖魔。
六百年來,他為了這個和尚,斷去四尾,毀了修行,孤身深入幽冥,墮進邪魔道。
這背后字字淌的都是他的血,他的命,他托著這輪明月,一世又一世,從陰謀陽謀,從羊狠狼貪,從生死輪回中庇護下來。
到如今,明月依舊是明月,他卻成了玷污明月的泥沼。
“師兄,法會的時辰要到了。”一個僧人手里持著香華,對明凈說道。
明凈頷首,正欲隨幾人轉身離去,忽然頓住腳步,余光看向妖魔的方向。
妖魔垂著頭,紅發散落在肩上,不知在沉思什麼。
明凈用余光看了他片刻,緩緩地離開琉璃塔,大多數僧人都隨著他走了。原來,今日是寺中五年一度的法會,舉國聞名,時望所歸,連皇子王孫都會前來聽法。
而那傳法講法的人,正是俊逸莊嚴的明凈和尚。
……
直到日曛時分,夕陽西下,信徒陪堂才是漸漸地散了。傳法的大殿在另一個山頭,名為千舟山,那才是寺院的真正所在,沾染殺業的人不能隨意登上千舟山,因此需要由寺中的僧人護送那些皇子王孫下深山去。
寺中缺少人手,如此一來琉璃塔外看守的人都少了許多,只剩下兩個僧人盯著動靜。
結果這兩個僧人中,還有一個那天正好肚子不舒服,跑去上茅廁了。
玄鐵鏈發出細碎的聲響,沒有人注意到,那束縛妖魔雙腕的玄鐵鏈已然松動了,玄鐵鏈松動多日,只是妖魔一直在靜待好時機,同時也在等自己徹底死心。
今夜,他忍痛從玄鐵鏈中生生地掙出來,又抬手掰開套在脖頸上的枷鎖,枷鎖沒有想象中的難搞,倒是腳鏈異常難摘。
剩下的另一個本該值守的僧人此時倒在囚牢外,不知是死是活。
妖魔正在擰眉拆他的腳鏈,囚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
原來,那個跑去茅廁的僧人,離開前特意托人囑咐了明凈和尚今夜幫他輪守,沒想到明凈一來就撞了個正著。
靜夜之下,二人對視著,那妖魔見是他來,先是一怔,眼神逐漸晦暗。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有車,回頭去微博看吧。
91 91.何如當初莫相識
千年苦行,未獲大成,大多是為了這個和尚,伏?不信連和尚的一份真心都得不到。然而造化弄人,在這琉璃塔中跪伏的三年,和尚未對他動半分真心。
“你,你們…明凈師兄,你怎麼和這妖魔……你們?!”
先前倒在琉璃塔中的僧人,此刻居然醒了過來!
原來,僧人根本沒服下惑妄海水,都是妖魔編出來的,那僧人不過昏迷而已。
僧人沒想到自己才睜眼,就見到這驚世駭俗、離經叛道的場面。
本該潔凈的袈裟野落在地上,常日緊閉的牢籠門竟然敞著,六塵不染的明凈師兄不僅破規矩擅入牢籠,居然還破了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