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衣冠不整,冒犯姑娘,于是低頭檢查身上海青,并沒有無禮之處。
“姑娘?”這紅衣姑娘長得花容月貌,渾身好端端的,卻像受了驚嚇。
伏?張了張嘴,干咽口水,有苦難言。
僧人見那姑娘臉色,以為她遭遇了什麼事。
“天快黑了,這山中猛獸繁多,不能多留,先隨我去梵剎之中避一避吧。”
伏?遲疑點頭,心中咆哮,不知他現在變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這山峰著實是高,這數千階著實是長,二人走了一炷香,還沒望到梵剎的影子,兩相尷尬地沉默著。
還是僧人先打破這份尷尬,疏離客氣地問道。
“貧僧法號無盡,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我叫…”紅衣美女蹙起眉,嘴里碎碎念,好似對著自己的名字苦大仇深,一籌莫展。
無盡見她如此,以為她受了什麼打擊,當下神志不清了。
“若是不便說,不說也可以。”
“平夙愿。”美女忽然道。
無盡停下腳步,回過頭靜靜地看她。
伏?與無盡對視著,心中一緊,這和尚越活越精,此番和尚忽一沉默,伏?以為他發現了端倪。
然而,無盡只是點點頭,繼續為她帶路。
二人又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伏?心覺煎熬,問他:“離那梵剎還有多遠?”
“這就到了。”
果然,只是說話的功夫,二人已經到了梵剎之前。
伏?打量著這個梵剎,居然不及他在錦悠城的那個院子大,也就三兩個破磚爛瓦的房子,中央有兩個香爐,一棵梧桐樹,入門的牌匾上寫著無上伽藍四字。
伏?望著那個牌匾,心中不解,小小的寺院,起著這麼張揚的名字。
無上伽藍,意為欲界最高寺。
雖然這寺所在的地勢確實很高,可歸根結底就只有三兩個破敗小瓦房,也沒見別的僧人,沒多少香火,如何擔得起無上伽藍之名。
他站在門外不語,定睛細看,才發現這破寺中金光普照,寺外看似邊角不齊,實則有如佛蓮臺,耀燦生輝。
“平姑娘,進來吧。”無盡站在無上伽藍里,回頭對他說。
伏?看向無盡,腳步多有遲疑,在這佛光普照的地方,他只是一個與佛不容的妖魔。
無盡看這女子遲遲不進門,問她:“為何不進來?”
一個女子獨自臨夜登山,多半是前來拜佛,到了梵剎門前又遲遲不入,只會顯得蹊蹺。伏?不想僧人生疑,硬著頭皮邁了進去。本以為會遭遇佛光阻攔,沒想到竟是無事發生,有如踏入自家門般的輕松。
他看向僧人無盡,心想,難道是這梵剎的主人接納他,他才因此來去自如?
無盡將空桶放在地上,水沒有打成,天色已是很晚,他指了指東邊的房子,對伏?說。
“姑娘可以留宿此處。”
伏?向東邊看去,大概是這梵剎少有香客留宿,那東邊的房子顯得毫無人氣,死氣沉沉。說來好笑,他身為一個魔,居然在乎房子死氣沉沉。
“這房子看起來許久沒人了,我就不能與你同住?”伏?不想住那客房,于是問道。
僧人聞言,驚詫地看著他,語無倫次道:“這…這不妥……”
伏?一低頭,看到身上的紅袖羅裙,才想起他這會兒是個女的。
此番算是自作自受,自取其禍,他在心底罵了一籮筐的臟話,表面卻通情達理,說道。
“抱歉,大師,是我…多有唐突了。
”
99 99.吾心不寧愛與憎
夜里,伏?躺在冷清清的草席上。
無上伽藍的條件實在是差,屋里滿是鼠蟲,窗戶還漏著風,難不成是想培養出苦行僧?
此時,他已化回原本的男子模樣,翹著二郎腿,嘴里咬著一根草,望著窗外月光,思索明日如何留下來。想著想著,思緒飄散,他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
等伏?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僧人在院子的另一頭劈柴,聲音隱約地傳過來。
伏?看向窗外,風輕日暖,聽著僧人在院子外劈柴的聲音,生出隔世之感。仿佛這里是錦悠城,窗外是正在劈柴生火的阿池,鍋里當是有一只香噴噴的兔子,或者一條香噴噴的魚。
伏?坐起身,透過窗,注視向僧人砍柴的背影。毫無分別,烈成池還是烈成池,僅僅多了一顆佛心,所有都成了天淵之別。
伏?收回思緒,將自己幻化回昨日模樣,推開門,走入院中。
無盡辛勤地劈著柴,額上汗珠落下,劈好的木柴堆成了小山。
伏?站在他面前,看著他劈柴,問道:
“看你劈得辛苦,要不要我幫你?”
無盡一怔,看著那弱不勝衣的美女,說道:“怎能讓姑娘做這種事?”
伏?一挑眉,才走出房門沒兩步,差點兒忘了自己是女子。
“我力氣很大,不用跟我客氣。”
伏?擼起袖子,露出自己纖細的胳膊,發現過于瘦弱,當作無事發生地把袖子放下去。
無盡笑了笑,對她說:“平姑娘在梵剎中休息得可好?”
其實睡得不錯,但伏?還是抱怨,“房中的蟲鼠太多,擾得我不安生。”
“這里條件惡劣,委屈姑娘了。如今天色已明,貧僧送你下山。
”
下山?
伏?怔住,立刻道:“我不下山。”
無盡露出不解的表情,問她:“為何不下山?”
“山下…”伏?沉吟片刻,道:“山下比山上更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