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唱歌的那朵蘭花還在忘我地唱歌。
“噓,別唱啦,傻子,別唱啦。”有蘭花小聲地提醒它。
“你們見過藍玲?”伏?問。
“…………………”
“說話。”
有一朵蘭花戰戰兢兢地開口:“…見,見過,藍玲回來過。”
又一朵蘭花接話道:“藍玲還說,要把我們也帶去羅浮村呢。”
“她化形的樣子可真漂亮。”
“我也能那麼漂亮嗎?”
“可是藍玲好幾百年沒回來了。”
“為什麼呢?她出事了嗎?”
“她讓一只啾啾托過音信,說她要在羅浮村里等恩人。”
“啊?還沒等到嗎?”
“難道她的恩人死了嗎?”
忽然,這幫蘭花意識到什麼,再度陷入詭異的寂靜。
“………………”
那個所謂‘恩人’,此時就在它們的頭頂,看著它們呢。
伏?自然聽到了這段對話,心中倍感震驚。
當年他在尋找幽冥處的途中,遇到了化形的藍玲,是藍玲告訴他幽冥處就在羅浮村的地底下。他們二人同行,但是為了藍玲的平安著想,他沒有讓藍玲跟著進入幽冥。難道這些年來,藍玲一直守在羅浮村等他回來?
“她……”伏?的嘴巴張了張,良久才道:“那只為你們傳信的鳥,可還會路過這里?”
“當然,啾啾每年秋天都會路過。”
“煩請幫我轉告藍玲,就說我一切都好,感謝掛念……”伏?的話頓住了,他本想說等到他將啼野的事了卻之后,定然會親自去拜訪她。
可是,他此去九死一生,何必又一次讓人白白等待。
143 143.只此浮生是夢中
二人經過鏡月溪,來到青霄宗山腳下。
青霄宗位于西眉群山之中,其中西眉主山高得甚至一眼望不見頂,山峰藏在繚繞的云霧里,唯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幽徑通向山上,宛如自九重宮闕懸下來的天梯。
伏?對這高不可攀的山長長地嘆了口氣。
其實,這只是一個瞬走術就能解決的事,了玄的法力高深,對他而言想必也非難事。盡管如此,伏?也還是未曾提起,畢竟最難忘的風景總在沿途。
他正要往山上走,就被兩位青霄宗弟子攔住了去路。
“這里是青霄宗,閑人免入。”
伏?打量山下這兩位弟子,氣質冷冽,白衣飄逸,跟凌燁子給人的感覺有幾分像,看來沒有走錯地方。
“我不是閑人,我很忙啊。”
“這是規矩,沒在跟你說笑。”其中一個青霄弟子不近人情地道。
另一個弟子則較為溫和,接話道:“青霄宗五十年前犧牲過諸多同門,宗內規矩更為嚴格,還望見諒。”
五十年前,說的應是魔祖啼野殺上青霄宗的事。
伏?實話實說:“能被你們攔下的又怎會是有威脅的人?”
二位青霄弟子對視一眼,依舊循規蹈矩地說道:“不行,那也不可以上山。”
伏?心想,這倆弟子當真無趣,遠不如他當年遇見的那個背藥筐的小弟子好玩,嘶,那個小弟子叫什麼來著。
就在此時,有一位弟子注意到了玄身上的袈裟,忽然驚奇道:“你…難道閣下是了玄大師?”
了玄默然頷首。
那弟子立刻道:“如果是了玄大師,可以直接上山,先前沒認出了玄大師,多有失禮,萬望海涵。”
伏?瞥了一眼和尚的袈裟,不由腹誹,這袈裟上面寫了和尚名字不成?
二位弟子竟然當真為他們讓開了路,伏?不再多說,默默地沿著山路上去了。
上山的路只此一條,是個數千年的古道,由一塊塊石頭壘成,石頭之間長滿了青草,許是才下過雨,還有些潮濕。
兩側是參天古木,起初還是郁郁蔥蔥,到了山腰竟是落葉紛紛,宛如進了秋季。不過這落葉還挺好看,紅得像火,落在石頭縫里,鋪了滿路。
伏?彎下腰撿了一片葉子,看了看,道:“這葉子有點兒像焰幻紅木。”
了玄低頭看過去,點頭。
伏?忽然一愣,了玄點頭是什麼意思?
“你見過?”
“見過。”
伏?更愣了,怎麼可能見過,焰幻紅木只在霞川才有,然而霞川是在妖界。
“你去過妖界?”
“嗯。”
伏?倍感震驚,問道:“你幾時去的妖界?”
“上一世。”
伏?驚呆了,怪不得他之前根本就找不到和尚,原來和尚是在妖界!
他立刻又問:“你為何會去妖界?”
“找你。”
“找我?”
他反應了半天,才問:“可上一世是第八世,你怎麼會記得我?”
這次和尚沒有回答,倒是沉默了,就在伏?以為和尚不會再說的時候,才聽到和尚說。
“我承諾過要等你。”
伏?凝眉回想,想起他在癡海城與和尚翻云覆雨的那一夜,和尚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但是……
誰又會想到這句話是真的。
一瞬間,伏?心中涌出極為復雜的感受。
話音落下后,二人皆是無言,空中唯余風吹落葉之聲。
不知過了多久,伏?才漸漸開口:“你放在廟里的凈水血珀佛珠,我收到了,只是……線斷了。”
和尚一怔,道:“許是年頭久了,線變得脆了。”
“那把簫……”
“我把它拿回來了。”
伏?的神色極其復雜,問:“你還去了海棠春塢?”
“嗯。”
伏?徹底沉默了。
他停下腳步,站在石階上。
他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和尚,每當他以為和尚對他無情時,就會發現和尚對他情深義重,當他以為和尚情深時,和尚又會無情得讓他心寒。
“何必把它買回來?就只是一把舊簫而已,連五音都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