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宗歷代掌門和弟子的氣質都寒如冬雪,將欲行看起來卻宛如一縷春風,能將所有冰雪消融。
將欲行一揮袖,窗邊的啼野消失了,茶盞旁多了一個核桃大小的物件,那物件爍著黛色幽光,濃烈的魔炁從中散發出來。
伏?反應過來,這就是啼野在找的靈竅。
將欲行走到窗邊,將靈竅收入懷中,抬手示意。
“坐吧,吾友。”
將欲行的對面還空著一個座位,日光躍過云紋窗欞,照在窗前的雅座上,一兩個妃色花苞躺在案幾上。樓內種滿了琪花瑤草,樓外望去亦是百花爭妍。此時有飔風輕掠,花香浮動,滿樓余熏。
伏?走過去,坐在將欲行的對面,十三萬年的漫長歲月沒有在對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打量將欲行片刻,冷然相問:“我們認識?”
將欲行但笑,溫和道:“認不認識并不重要,入此門中,不分情仇,皆為吾友。”
他抬手一招,一只綠色鸞鳥從窗外飛來,踩在窗欞上,嘴上銜著一只桃形倒流壺的把手。他摸了摸那只鸞鳥的脖子,將倒流壺從鳥喙中取下。那只綠色鸞鳥很有靈性地一點頭,振翅離去。
將欲行將壺中液體酌入杯中,酒香四溢。
“我這里很多年沒來過客人,一人飲酒總是無趣。”將欲行把其中一個酒杯推到伏?面前,笑道,“今日有幸邀君共飲,不如賞光喝一杯。”
伏?看了酒杯一眼,沒有喝。
伏?在打量將欲行,將欲行也在打量他,二人相互打量片刻,將欲行道:“都說仇家見面分外眼紅,可我們應該談不上是仇家,你的兩眼通紅,難道是哭成這樣?”
聽到這句話,伏?稍微消融的寒霜又瞬間凝上了,他握緊酒杯,道:“我來時遇了很大的沙塵,被風吹成這樣的。”
將欲行看破不說破,只道:“多情自古傷別離,就借這一杯酒,消了你的愁罷。”
伏?聽了,指尖稍動,他確是渴望有一壺好酒,使他酩酊大醉,將情仇拋在腦后。
將欲行看到他身后的白玉琴匣,問:“這是伏羲琴?”
伏?頷首,道:“是。”
將欲行展顏,如春日初陽,道:“我為你備上一壺酒,你為我帶上一把琴,實是妙哉。”
伏?解下琴匣,放到將欲行面前。
這把琴需要無情之人才能撥響,伏?自己絕對無法撥響它,此地隱秘安寧,想來啼野還沒有找到這里。
將欲行打開琴匣,摸向那把神琴,目光中回憶著什麼。
伏?沒有打擾他,兀自飲酒。
對方出神良久,戀戀不舍地將琴匣闔上,嘆道。
“可惜,我不能撫這把琴。”
伏?聞言一怔,不能撫?
將欲行不再看琴,問伏?:“是誰交給你的這把琴,可是江家小友?”
“是青霄宗現今掌門,江素問。”
“果然是那個孩子。”將欲行并不意外,道,“當年他師父火急火燎地把他背過來,求我為他重塑不受毒侵的肉身,看來小友如今一切安好。”
原來這是將欲行所為,也難怪,旁人怎有逆天改命的能耐。
伏?道:“五十多年前,啼野殺上青霄宗,江素問用此伏羲琴,使天地蒼生躲過此劫。不過,啼野來找你了,他想奪回靈竅,去除他體內的九玄弒神釘。”
將欲行聽完此話,懷念道:“他一點也沒變。”
將欲行的話模棱兩可,反應也出乎伏?的意料。
伏?以為將欲行會對啼野感到憂愁,如今看來卻不然。
他想到將欲行放入懷中的靈竅,想起玄龜對他說的話,不由問道:“靈竅是啼野的魔心,早在敗花澗里碎作億萬殘骸,怎麼會在你手里?”
將欲行但笑,并未解釋,只道:“…苦心人,天不負,你不會明白的。”
伏?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將欲行,此人尤難看穿,難怪他在十幾萬年前定下絕地天通之時,能夠騙過妖尊,使得妖界十幾萬年都被仙界壓制在下。
將欲行出身人族,心思卻實在深沉。
“那只黑蝴蝶……”伏?又道,“三百多年前飛入封魔塔與我說話的那只,是你傳來的?”
將欲行頷首,承認道:“是我。”
“你怎知封魔塔會被雷劈開?”
將欲行為伏?添酒,話中藏著玄機,“封魔塔被劈開不是我料到的,是你自己劈開的。”
“我自己劈開?”伏?只覺得自己聽了個笑話,“為什麼??”
“因為你的那個和尚轉世了,你必須要去找他。”
聽見將欲行提到和尚,伏?的神情僵固,道:“我不明白。”
“你的名字是伏?,對嗎?”
“對。”
“這個名字是誰取的?”
“我爺爺取的。”
“不,這不是你爺爺取的,這就是你的名字。”
153 153.萬里無云萬里天
伏?更加困惑,“何意?”
將欲行用指尖沾了自己杯底的酒,以指代筆,在桌上寫了個‘?’字,道。
“這個字,你看出什麼?”
這是伏?再熟悉不過的字,不覺奇怪。
將欲行道:“此字,上為龍,下為天,連起來便是……”
將欲行的話音止住了,伏?看向他,聽到對方道了四字。
“飛龍在天。”
伏?的眼神一頓,仿佛無數事件從回憶里呼嘯而過,他擰起眉緩了會兒,問道。
“飛龍在天?”
將欲行在桌上繼續寫。
伏?低頭看過去。
那幾個字分別是……
初九,潛龍勿用。
九二,見龍在田。
九三,終日乾乾。
九四,或躍在淵。
這是六十四卦中爻辭,伏?自是知道,但跟他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