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癡迷癲狂,他們艷羨他,渴求他,愛慕他,奉他為殺神,向他投去膜拜仰望的目光。
但伏?知道,他們之所以這樣做全是由于他的強大,世人所信奉的殺神,今天可以是他,明天他倒下了,又可以換作是別人。
伏?看似擁有很多的愛,又似乎十分匱乏,他站在萬眾的目光中心,但是心中空無一物。
至于什麼是姻緣,什麼是愛,他還沒明白過。
……
暮去朝來,萬物肅殺,耆阇崛山進入到了秋季。
難得一見的菩提花漸是落盡了,枝頭結出了紅得發黑的菩提果。
伏?把菩提果摘下來送進了肚子里,自然,沒有什麼是他不拿來嘗嘗的。
吃之前,他會先把菩提果的果核剔出來,用以洗臉,這是那羅耶教給他的,果核搓一搓就能起泡泡,好玩兒得緊。
以往那羅耶禪定的時候,伏?總是無趣,難免發出聲音。
后來,那羅耶教了他如何禪定,禪定時身下厚敷蒲團,雙腿結跏趺坐,如此便是圓滿安坐之相。
圓不圓滿不曉得,安是不可能安的。
那羅耶陷入禪定后,神識通常進了十法界。
伏?陷入禪定后,神識一般進了夢鄉。
……
這一日,那羅耶坐在蒲團上禪定。
伏?坐在他對面的蒲團上,手中掂著兩顆菩提果,他既沒有乖乖閉著眼,也沒有學著禪定,而是直直地看著那羅耶。
那羅耶的眉眼是悲憫寡淡的,像無云的青冥,鼻如懸峰,唇上無色。
他平時總是緘口不言,伏?沒有見過他的舌,但是猜它紅妙柔軟,如在口中含了一瓣紅蓮華。
伏?看得入神,倏爾,一顆菩提果沒接住,果子咕嚕嚕地滾到了地上。
他斜瞥了一眼菩提果,又回過眼接著看那羅耶,那羅耶絲毫不受這聲音所擾。
伏?的眼中意味不明,對著那羅耶的臉定定地凝視了許久。
忽然,他徑直探過身去,吻上了他面前的佛,一秉虔誠。
殿中靜謐得杳無聲息,佛香焚著,紗幔飄然,經書在案上被翻得微卷,空中塵埃在日光下浮動著,百億須彌藏粒芥,大千經卷寓微塵。
如此深禪之地,上演著如此離經叛道的一幕。
一個魔,吻了一個佛。
伏?身體力行,嘗到了那羅耶的舌,和他想的一樣,只消咬上一口,立刻飄飄欲仙。
他的身體又燙起來了,他很想把自己身上的玄錦百獸袍脫了,也想把對方的佛衣剝個一干二凈。
不知是不是幻覺,那羅耶的呼吸仿佛也重了一秒。
殿外,任性的風在亂吹。
窗前的菩提樹一顫,落了滿地的葉子。
對方睜開雙眸,一道佛光震退了伏?。
伏?也不覺尷尬,只是輕笑,道:“原來你的舌頭這麼軟。”
那羅耶無聲地看著他。
伏?閉嘴。
過了一會他又難免張開,道:“這是我第一次親一個人。”
那羅耶:“……”
“你呢?”
那羅耶不回答他。
“你不回答,我就當默認了。”
“……”
“這里不是人界,而是耆阇崛山,可今年的菩提花開,為何就不能開的是姻緣……”伏?懷疑地問道,“你失去了佛心,難道還能像往常那樣清凈?”
那羅耶還是不回答,在伏?的目光中離開了龍殿。
出門時,他朝著那千年菩提樹看了一眼。
秋意正濃,菩提幽靜,金黃的葉子鋪在地上。秋風忽起,飄零的落葉在地上相聚,又很快就分散。
……
夜里,萬籟俱寂,龍殿中燭光搖曳。
伏?獨自坐在案前,專注地翻著幾本書,不過,他翻的并不真的是經書,而是經書底下幾本露骨的春深冊。
每次那羅耶來的時候,他都在看經書,只是,那幾本經書底下壓的是膽大包天的春深冊。
此時,他一邊饒有興趣地翻頁,一邊在肚子里咕嘟著蔫壞的水。
他在書中發現一種花,這花只在云潭之中盛開,名為童子欲蓮,其蓮子劇毒,有解也無解,只是解的方式獨特,不解則死路一條。
蒼天有眼,還有這種好事。
伏?心領神會,闔上書,轉到床上安然睡去。
……
次日,那羅耶沒來,伏?已不在殿中。
他上下尋遍了耆阇崛山,并未尋到書上說的童子欲蓮,不過,耆阇崛山附近的山有這麼多,總會有一座山里開著這種蓮花。
伏?跋山涉水,不知總共尋了幾座山,最后,還真叫他給尋著了。
那時,天已經黑了,秋月玲瓏。
伏?蹲在一泓云潭之前,盯著那些朵童子欲蓮,囅然而笑,道。
“欲蓮,欲蓮,你們真會躲,害得我好找。”
他使用法力,將那些童子欲蓮的蓮蓬一支支斬下來,握在手里,問:“我白天翻山越嶺,已經付出艱辛,假若今夜不能修出個‘正果’,這就不合佛理了,對不對?”
言罷,他不瘋魔不成活,當真將那些蓮子逐個扒出來,一顆一顆吃進肚子里。
可惜,不知是因為他肚子里有佛心,還是因為他的唾液解毒,吃完竟然連點反應都沒有。
事實上,他不是沒有反應,只是他的真身龐大,反應得慢。
等他翻山行過百里,回到耆阇崛山時,已是兩腿軟得連站都站不直了。
屆時,那羅耶還在殿中沒有離開。
忽地,殿門被推開了,一名豐神俊朗的男子趔趄著走進來,倚在門上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