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伏?的笑僵住了,不滿道:“喂。”
惋江接連道:“保佑,保佑。”
伏?黑著臉道:“我早就……”
惋江立刻問:“你早就什麼?”
他忽地一滯:“沒什麼。”
惋江嘆道:“我的壽數這麼長,不知那人會等我多久,世間有多少是有緣無分。”
伏?說:“仙道列于六道輪回,既然都在輪回,遲早有一世,你們會相遇的。”
惋江看看他:“你可算說了一句人話。”
伏?打量惋江:“所以呢,你對他是什麼感情?”
惋江頓了一下,好似思索,只見她抬頭看向華美的神樹,眸光生輝,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作者有話說:
惋江是誰的前世,應該很好猜了,哈哈。本來想化用楚辭《山鬼》來形容惋江的感情,它的前半段雖然符合,可惜后半段有些悲情了,還是《越人歌》更合適。
174 174.萬里無云萬里天
啼野站在一個古樓的樓頂,向下俯瞰,大地瘡痍。
這是離火氏蓋在人界的古樓,部族沿襲了在魔界的習慣,雕鏤繁雜,梁棟皆黑,八面古樓圍聚成一個天井,水簾從八面高空向內而落,水聲喧然。魔炁在古樓之間攢聚著,一只八頭蛇若隱若現地探出來,兇相畢露。
伏?曲起一條腿坐在啼野旁,另一條腿垂著,眼眸漫不經意,同樣俯瞰著大地。
啼野的眼神銳利寒冷,手中攢著紅蓮業火,魔炁一催,那落迦紅蓮業火便從大地燃起,古樓為中心,向著八方,以一股燎原之勢蓋地而去。烈紅涌動,業焰狂舞,隨著勁風疾速鋪展,有如盛開遍野的曼珠沙華,將人間化作冶艷地獄。
骨笛聲起,五軍俱動,魔界朝著三界發起最后一戰。
啼野注視著人間的業火,出神了片刻,那一瞬間,無數往事清晰地回到了他的腦海。
東君的學院開辦在一座懸浮的太陽神山上,名為鳳蠱山。那座山金光萬縷,如太陽般瑰麗耀眼。
啼野就在那里,度過了八百多年。
但啼野誕生的地方,和鳳蠱山是截然不同的。
他誕生于魔界的無問天,最初,他是繭中的一只黑蝶,數百年都沒沖破晦暗的繭。當他好不容易破繭時,亂飛的魔炁卻立刻將他撕碎了。他支離破碎地落在泥沼里,蝶翼殘缺,唯有眼睛完好無損,注視著這里無盡的黑暗、無休止的殺戮。
某天,一只影狼在那里享受獵物,連帶將他吃進了肚里。他便以影狼心臟為食,將那跳動的肉蠶食干凈,努力生出新的蝶翼,破腹而出。
后來,他在無問天里廝混了數萬年,度過漫長無涯的黑暗,經過無數次成王敗寇、你死我活。
當他離開無問天時,已是聲名昭著的魔祖啼野。天地魔炁為他所用,曾經撕碎他的殺器,成了替他行殺的奴仆。
那時,啼野視己如神,甚至立了自己一套法則,可這套法則與整個世間都格格不入。
正好,東君在鳳蠱神山上,開辦了一座學院,主張平世之和。
啼野鬼使神差地加入了那所學院,他是當中天分最高的學生,而萬年的第二名,是一個極其刻苦的凡人,名為將欲行。
那個將欲行是所有人敬仰的師兄,唯獨很聽啼野的話,有時候,他就像啼野養的一條狗,揮之即來,招之即去。
有天,將欲行學會了草木之術,在鳳蠱山里育了一種花,黑色,狀若蝶翼,盛開時呈現凋零之勢。
將欲行對啼野說,這花像極了他,仿若盛開,內心卻是凋敝的。
啼野問將欲行,這花什麼名字?將欲行答,蝴蝶夢。將欲行還說,這花的味道酸苦,同你一樣,凝練出來,則是劇毒。
后來的事,啼野記不太清了,大抵是他閑來無趣,利用了將欲行,誘惑他殺了仇家滿門。東君知道后,把啼野叫到山崖上,與他單獨談話。前面的那些話,啼野都記不清了,只記得最后東君對他說,自由逍遙不是一件好事,你百無禁忌,不把任何人的真心放在眼里,這代表你將注定陷于孤獨,萬年,千萬年,永遠也改變不了,這就是魔修的可悲之處。
那場談話之后,東君就沉眠了。
太陽神山也跟著沉落了。
鳳蠱山從高空沉到了地上,所有的學生從此風流云散。
眾人皆以為,啼野是魔,是他讓太陽神陷入了沉眠,魔祖啼野的名聲也徹底在六界傳開。
不過東君在沉眠之前,曾也把將欲行叫去談話,至于談了什麼,沒人知道。
啼野取出一個酒囊,順手拋進伏?的懷中。
伏?接過那個酒囊,沒有說話。每次殺戮之前,他總喜歡喝點兒酒,那樣會讓他更暢快,但他的記性不好,總忘了帶,就讓啼野記著提醒他。
啼野不是話多的人,從不提醒他,卻會替他把酒帶上。
每次出戰之時,啼野以業火開場,伏?就會跟上風雷。那時,大地焚起業火,天上雷霆萬鈞,勢吞三界,眾生逃無可逃,是千年不曾結束的噩夢。
可是這一次,紅蓮業火灼灼滿目,雷聲卻遲遲未至。
啼野看著接下酒囊的伏?,對他道:“喝完就來吧。
”
伏?沒動彈,握著酒囊,紅蓮業火映在他瞳仁里,說:“謝謝你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