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成婚的地方,便是熱鬧極了,妖界里來了百來號人,還有許多穿著青霄宗道服的人。
伏?約莫掃了一眼,竟然看到了狐王溫弓,溫弓自是也認出了他。二人寒暄幾句,伏?得知狐族已經恢復繁榮,但是溫弓最終并未對狼族以牙還牙。因為狐族重新繁衍起來,已是數百年過后,上一代的恩怨已經隨風而去了,下一輩的人不應背上這筆血債,狐族如今也經不起再來一場戰爭。
伏?明白溫弓的決定,也贊賞溫弓的決定,若是伏?自己來當這個狐王,放他以前的性子,定要不顧一切地以牙還牙,討回狐族血債,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戰爭發起了就是死傷無數,仁慈才更是為王的胸懷。
堂前,郎才女貌,一襲紅衣,司禮高聲道。
“百梳發,粉黛傾城顏,鳳冠霞帔。”
“花妝紅,新嬌乘鸞轎,紫簫聲起。”
“夫妻禮,紅綢花雙牽,四拜洞房。”
“眾客歡,吉席醉瓊觴,溢喜筵開。”
“新詞賀,笑將美言祝,珠聯璧合。”
“合巹酒,一眸情切切,月圓花好。”
伏?坐在宴中,出神地看著堂前的一對佳人,忽而聽到一語爭執。
只聽一道凌厲的叱咄:“你這只毛兒都沒長齊的小兔子精,偷我的刀做什麼?!”
伏?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小丫頭抱著別人的刀不撒手,梗著脖子道:“刀上寫你名了嗎?沒寫就是我的!”
伏?聽得直笑,忽然又僵住,仔細看了那只小兔子的模樣,說不出話了。
那刀主的橫眉一立,站起身來,高大威猛,道:“嘿!誰家帶來的兔子?好的不學,學這種地痞無賴的事!”
小兔子精犟嘴道:“略略略,我看這把刀熟悉得很!直覺告訴我,這就是我的刀!”
刀主氣急,正要處置她,忽然橫空來了一把扇子攔住了那位刀主,只見一位紅發男子笑著對他道:“這是我帶來的兔子,不懂事,多有冒犯。”
那刀主的神色稍緩,說:“我也不想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讓她把爪子拿開。”
小兔子精卻還抱著刀不肯松,說:“我的就是我的。”
伏?低頭看她,溫柔道:“你認錯了,這把不是你的。”
小兔子精抬頭看他,圓眼睛眨了眨,問:“為什麼?”
伏?指了指那把刀,說:“你的刀,刀鞘該是直的,這把卻是彎的,它們只是長得像而已。”
小兔子精想了想,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特別有道理,乖乖地松開了刀。刀主冷哼著換了個座位,伏?就順勢坐在了她的旁邊。
他問:“你今年幾歲了?”
兔子精道:“一百多歲,剛修成形。”
他又問:“你有父母嗎?”
兔子精道:“當然有啦,只是他們沒來,我來蹭點好吃的。”
伏?輕輕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小兔子精也托著圓臉下巴打量伏?,半天道:“為什麼我看你好眼熟呢?為什麼我好想崇拜你呢?你是什麼大人物嗎?”
他笑了,道:“我當然不是大人物。”
小兔子精追問:“那你為什麼要幫我解圍?你怎麼知道我想要的刀長什麼樣?”
他答:“我以前有一只兔子,她和你一樣,很喜歡一把刀,她的那把刀的鞘就是直的。”
小兔子精似懂非懂地點頭,笑嘻嘻地把一碗酒推到他面前,道:“這個酒可甜了,你嘗嘗。”
伏?接過那一碗酒,自己飲盡了,又為自己滿了一碗。
在笙歌鼎沸、歡鬧熱烈之時,他飲空了那整整一壇酒,便持扇起身,無聲離去了。
……
于娑婆塵世的一個來回,對梵天之境而言不過一瞬,不過耆阇崛山當下正是冬天。
世界仿佛忽然停了下來,大雪靜靜地下著,寒風凜冽,伏?坐在那塊大石頭上,遠遠地看著雪落。這一處風景他看了百遍千遍,早已熟悉于心,只是今日才注意到山下有個地方,由于地勢原因,年年的大雪都飄不過去。
他以前也發現了這里,卻不曾多想,今日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那里就是西荒,就是他曾經蟄伏了萬年的地方。
原來,在耆阇崛山上就可以看到西荒。
原來,西荒是沒有雪的。
可在他的記憶里,西荒曾經下過一場很大很大的雪,下了很多天,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雪。
伏?回想著在西荒的那些日子,冰天雪地里,迎面飛來一只黑色的蝴蝶,蝶翼映著日光,他心頭一動,抬起手來,那只蝴蝶于是停落在他的手上。
那只黑蝶陪他一起安靜地待在寒風中,過了一會兒,大雪紛揚,那只黑蝶又振起兩翼,迎著東邊日光,向著更遠的地方飛去了。
伏?在耆阇崛山上,不知看了多少場鵝毛大雪,觀了多少回的赤海紅霞。
有一日,他百無聊賴地坐在石頭上,像往常一樣出神地看著大雪。
倏爾,他的身后足音跫然。
他驀然回首,故人立于雪中,容顏依舊。
十三萬年前的簫聲淌過歲月長流,仿佛又回到了耳畔。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本章的喜宴賀詞有借鑒。
順便解釋一下,本文設定里,神、佛、魔都是更高維度的,對其他的存在是降維打擊,不能輕易到三界里擾亂秩序。
上古時候伏?和其他魔會隨便入侵三界,是因為魔本就無視法則,不受任何規則束縛,但是伏?皈依后,自然就開始守規則了。
還有就是,我也很希望和尚能參加婚禮,團團圓圓,但是和尚在無間起碼幾千年,不可能讓冷姑娘一場婚事拖這麼久的,所以也是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