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時川卻明白,一個大家族里,越是下層看到的東西,它的傳播得越快且越真實。金澤安在強調他們的關系,他要一點點靠別人的嘴說服周絮由,讓他相信這場婚姻的真實性。
門開著,房間很大,是一個浪漫又含復古色彩的豪華客廳。
惹眼的法式落地窗撞進視野,紅棕色不規則窗架鑲著紅木雕花邊,頂部左右兩邊點綴著白色精美的小人石雕,菱形凹槽的窗面貼了技藝繁復的白色窗花。
日光探進來,隱隱泛著五彩的光暈。
大油畫,高花瓶,雕花椅,復古手工地毯…
整體氣派又典雅。
一個穿棕色西裝的中年坐在輪椅上,原本望著墻上的油畫走神,聽見聲音慢悠悠轉過來。
頭發黑白錯落,眼部周遭的皮膚松弛,耷拉下來,即便如此也能從中窺探到他年輕時的豐神俊朗。他正好看到金澤安將手從辛時川唇邊收回。
兩人進來,金澤安道:“叔叔。”
“來了。”周絮由沒動,金澤安過去扶著他的輪椅,俯身道:“宴會要開始了,我扶您下去?”
“哪那麼快,再等會兒吧。”周絮由招招手,讓辛時川過來。
辛時川不明情況,見金澤安都對他十分有禮,有樣學樣直接過去蹲在他面前,乖巧道:“叔叔好。”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周絮由一只手指頭勾起辛時川的下巴,目光柔和,親切道:“孩子,你和澤安是怎麼認識的?”
不知為何,這人雖然看著和藹可親,但只要他開口發出聲音,辛時川就莫名瘆得慌,潛意識覺得這層友好是裝出來的。是個笑面虎。
第一次見面這麼熟絡,他不太能接受…
周絮由光外貌就有股子大哥大的味道,不好惹,如果金澤安不在旁邊站著,辛時川都擔心,這個表面客氣的男人會毫不客氣把他轟出去……
所有的忌憚,全都來自不善的外表。
在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情況下,辛時川神情自若,思考對策。
金澤安會提前調查他的身世,周絮由不可能不會,既然這樣了身世此類就不能說謊。
辛時川豁出去了,佯裝一臉幸福的回憶。
“澤安來我們學校演講,當時我才大一,看到他就喜歡得不得了,不過,我只是偷偷暗戀。后來,我因為家庭原因休學去酒吧唱歌,時隔三年再碰到澤安,是我先追的他,澤安很難追,但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現在結婚了。”
辛時川笑著從周絮由面前起來,揉了揉膝蓋,恃寵而驕湊到金澤安面前,親昵抱著他的腰,“趁叔叔在,我想聽聽老公你之前對我的看法,是真喜歡,還是被我纏得煩了?”
“胡說八道,”金澤安眼里含著笑意,點點他的鼻尖,“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不喜歡為什麼要結婚?”
以為說完這句話就完了,沒想到金澤安順勢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來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辛時川的臉瞬間刷紅,捂著臉躲在他的胸前。這倒不是裝出來的,他羞得不行。
“呦,小孩子談戀愛。”周絮由的態度明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眸中少了剛才的審視,“瞧你給孩子羞的。”
他一開始對辛時川持有懷疑態度,熱情且疏離,現在稍微收斂些,“來,別羞了,你坐下來和叔叔聊聊天。
”
他看一眼金澤安,吩咐道:“你下去招呼來客,聊完我帶他一起下來。”
“好。”
金澤安預備轉身出去,辛時川著急地握住他的手,不舍和害怕摻雜在一起,眼巴巴望著他,“老公……”
眼里寫著:我舍不得你走。
周絮由沒眼看,想笑又只能憋著。
“沒事,你和叔叔聊會兒天,我就在下面。”金澤安貼心地抱抱他,撫著脊背好言好語安慰,“有事打電話給我,好不好?”
辛時川在猶豫,金澤安替他解釋,“叔叔,小川認生,熟了話才多,這會兒鬧著別扭呢。”
“沒事沒事。”周絮由一點沒放心上,這麼靦腆的孩子他多久沒見到了,覺著新鮮。
“那…你去吧,我和叔叔聊會兒天…”
此刻起,辛時川心中朦朧的悸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對上心上人,臉上的熱度只增不減,真假都好,他吃金澤安溫言軟語這一套。
看在金澤安眼里,辛時川的一舉一動全是演技,而且特別逼真,天賦異稟,有做演員的潛質!
人一走,辛時川沒了剛才的游刃有余,怕生又拘謹,規規矩矩坐在周絮由面前,過會兒才想起規矩,手忙腳亂幫他倒了杯茶,“叔叔,您喝茶。”
“別緊張。”周絮由上下打量他,遲遲沒說下一句,半晌才道:“你了解澤安嗎?”
“啊?”辛時川茫然問:“叔叔指哪方面?”
“算了,他怎麼會自己說。”周絮由嘆了一口氣,非常給面子地喝了辛時川給他倒的茶,“他沒父母,是我撿來的。”
撿的!
周絮由說得輕描淡寫,辛時川顱內如同五雷轟頂,沒有人和他說過金澤安的身世…因為他有錢,所以理所當然他擁一個完整的家,即便不美滿也起碼完整。
可他沒有父母…是撿來的…
明明自己也不幸,對他勝過于自己那股莫名其妙的心疼,漸漸蔓延整顆心臟,爬上了面頰,他為金澤安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