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個小時后,他起身望一眼才滴一半的鹽水,拉好窗簾。
“黎秘書,你找地方休息吧,這里我守著。”
“沒關系,我……”
“再不濟我也有合同在身,這些算我分內的事。”
黎斯張張嘴不知說什麼,沒再堅持退出病房關上門。辛時川關了燈重新坐回位子上,就像剛才那樣,昏暗的環境里盯著鹽水瓶一滴一滴往下落。
后半夜昏昏欲睡,沒撐住靠在床邊睡了,心里始終記掛著要提醒護士拔針。今早出工早,辛時川沒怎麼歇,睡得比平時更沉。
等他驚醒時,已然躺在了病床上,或者說一個熟悉的懷里。
辛時川掀開被子要下床,發現褲子不知何時換成了病服,金澤安摟著他的腰把人抱回來。
“褲子濕了,捂著不舒服,所以幫你換了一條。”他的嗓音微有些沙啞,聽著沒什麼力氣,卻把人牢牢抱住了,“小川,天還沒亮,再睡會兒。”
辛時川背對著他沒動也沒說話,金澤安便一點點靠近,蓋上被子擁著他,“對不起。”
“什麼?”辛時川終于有了反應,卻認真道:“你沒有對不起我,這段時間我深刻反思過了,是我自己沒有擺正位子,錯誤地產生了不該有的東西,對不起,這段時間的無理取鬧給金總帶來了麻煩,沒有下次了。”
“小川,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金澤安下巴抵著他的肩,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現在說愛你,你會信嗎?那天的事,我解釋的話你愿意聽嗎?”
“解釋了又能怎麼樣,我們是不合適啊,金總,你難道不覺得我們一點也不合適嗎?”辛時川忍著眼淚,背對著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他就是一個膽小的縮頭烏龜,他瘋了一般的喜歡金澤安,卻不期待再有回應。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再有一次,就活不了了。
金澤安,光是這個名字就能要他的命。他也厭惡和唾棄自己,多沒出息的人。
“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開始就不該有過多的交集。我玩不起,一點也玩不起。”
黑暗里,辛時川緊緊掐著自己的手臂,只有這樣才能控制住心軟。他知道自己最是犯賤,金澤安愿意解釋他就一定會原諒。
他愛這個人,愛得沒有了底線。
“金承望是我的生父,那天送你去他那我沒提前說是怕他懷疑,小川,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那天我在酒店,我不會讓你出事的……”金澤安好像很痛苦,皺著眉頭挨過一陣,聲音更輕了,“他想吞了周氏,一直苦于沒有機會下手,姜知非指點后,他才把注意力轉移到你身上,我怕,怕他對付你,所以才……”
辛時川一陣恍惚,心跳一點一點加快速度,“所以才先把我送到他那……對嗎?”
“對不起…”
辛時川笑了,“對不起什麼,不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嗎?”
“對不起,小川,我對不起你。別這樣……”
辛時川沉默良久,突然問:“他…為什麼要吞周氏?”
“因為我母親。”
周絮由年輕時候癡迷于金澤安的母親陳露,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在一起。后來陳露做了金承望的情人并且有了金澤安。
被拋棄后投奔了周絮由,那時候金澤安還很小。此舉導致金承望以為陳露和周絮由有一腿,占有欲極強的他將陳露帶回去后沒了消息。
此后記恨上了周絮由,將其視為眼中釘,連同被他養著的親生兒子也厭惡。
這段時間突然出現,無非是報復周絮由,想攛掇金澤安將周氏拱手讓人,讓周絮由身敗名裂,老無所依。
金承望就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辛時川持續沉默,緩了好幾口氣回過神望著他。
“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即便是演戲,我也會幫你的。可你不說,我就當真了,我以為你把我想得那麼隨便,我很痛苦,我想不通啊……如果你之前的好都是騙我的,那你圖什麼?我怎麼都想不通……每天都過得好難,你明明應該是給我希望的人,卻親手把我丟進了泥潭。我以為我哪里做錯了,以為都是騙人的,我想不到,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辛時川哭得喘不過氣,從來沒這麼撕心裂肺地哭出來過。即便覺得被傷害,被拋棄的那天很痛苦,也只敢壓抑得哽咽。
現在忍不了,他想不通了這麼久,也決定就這麼壓抑下去,金澤安突然又出現,告訴他是迫不得已……
他就覺得鋪天蓋地的委屈,抬手想給這個男人甩一巴掌,才抬起來又下不去手,打在自己臉上,“我他媽就是活該!”
“小川,你別這樣!”金澤安緊緊握著他的手,“我不說是怕露餡了,我愛你,我知道你也一樣,我不能讓他看出來,我怕我保護不了你。再給我點時間,就要結束了,好不好?小川,給我點時間,周氏挺過來就都好了。”
辛時川漸漸平靜,“你這段時間沒時間休息就是因為這些?”
“有時間休息的。”
“你騙人!”辛時川滿眼淚痕兇他,“既然有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你這個王八蛋,怎麼不把你累死算了!”
“是是是,我該累死。”
辛時川肯罵人他就覺得心頭的石頭落下了,若釋重負抱著他,“小川,我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