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沒有動作。
他站在這陰暗中,慌忽已化作了這佛像的一部分。
“啪。”
直到佛像前那香案上點著的油燈,燈花忽然爆了一下。分明輕微的聲響,在這萬籟俱寂之中,為他所聽見,猶如一道驚雷。
那眼睫一顫,眉眼輕輕抬起。
沈獨還是慢慢從佛頭背后走了出來。那昏黃的燈火恰好能照見他半邊面容與身影,隱約有種溫暖的明光,可另一半始終藏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道主……”
妖魔道上,十年道主。
他是萬人之上的沈獨……
就連這禪院中的僧人,提起他也不至于直呼“大魔頭”三字,可算得上是風光無限了。
今日,是這十好幾日來,他頭一回如此真切地聽聞外面的消息。
憑借他的心思,幾乎瞬間就能根據這只言片語,構想出外面的情況——
與他初時所料,相差不遠。
那一場鴻門宴上,他于絕境之中逃跑,奔向不空山天機禪院,而后機緣巧合,為那僧人所救。
想也知道,正道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認定了他逃跑的方向,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他必定進了禪院,或者說至少在不空山的范圍內。
所以,他們奔襲前來。
一方面,是要跟天機禪院交涉,探聽他們的口風,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救了自己這個大魔頭;另一方面,則是在各處要道布下埋伏,以防他真在山中,伺機逃竄。
只是他沒想到,顧昭也會來。
“嗤……”
一絲了然的蔑笑,出現在了沈獨唇邊。
他實在是太了解顧昭了,幾乎是在從那法號善明的僧人口中聽見這名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對外界所有江湖人士而言,這一次絕對是接近天機禪院的大好機會。
醉翁之意不在酒……
顧昭先前說有了婁東望后人的消息,如今又親赴天機禪院,除非他是個傻子,不然怎麼著也能看出他實是為那三卷佛藏而來。
“蓬山第一仙?”
屁!
這人也就那一身皮相與氣質沾得上一個“仙”字,內里的品性與暗地的做派,只怕比他沈獨還要臟上幾分、不擇手段幾分。
至于妖魔道中的情況,就更是半點出乎意料的東西都沒有了。
他還在的時候,道中便是派系林立,相互傾軋。一旦有什麼爭端,動起手來,從來都是不要命的。
只是這十年來,漸漸懾服于他,不敢動罷了。
可一旦沒了他……
沈獨冷冷地笑了一聲,幾乎已經能預見此刻的間天崖上,只怕已經一片尸山血海,早殺得紅了眼。
誰還會記得還有個道主?
誠如那善明所言,妖魔道上這些人,才是巴不得讓他去死,要趁他病,要他命!
就是不知道——
裴無寂在這一場浩蕩的絞殺之中,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
不過也都不重要了。
管他有沒有背叛自己,間天崖上一片亂局,只怕也夠他收拾,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料理妥當的。
所以,妖魔道主,一時半會兒還不至于換了人。
只要他能順利度過十天后的反噬,在六合神訣的修煉上,也必將更進一步。屆時就算傷勢不能完全恢復,實力也有往常的八分。
自保不會有問題。
剩下的,便是如何在這一盤死局之中,尋找到一條生路了。
白旃檀的香息,幽幽地冒上來。
沈獨就這般默立了一會兒,才直接輕巧地一躍,又回到了后殿。
墻上的經卷已經被搬走了一部分,一眼看上去有些空落落。還留在墻上的經卷,一看名字都是佛門的典籍,似乎并沒有那三卷佛藏。
他一言不發地翻找了起來。
整面上上所有新的舊的經卷都翻看過了,沒有一本上記載了半個字的武學。
“奇怪,沒有?”
將右側最邊角上的一卷經文翻出來看了,打頭一句“如是我聞”,就讓沈獨知道,又是一卷佛經。
他眉頭頓時皺得死緊:“這群禿驢……”
從那個叫不言的啞巴和尚開始,到后來進來的這師叔侄兩人,都是來將這里的經書搬走的。
難道……
“近來不空山附近肯定三教九流匯聚,是怕人來強搶,所以轉移走了嗎?”
不然,這些禿驢干什麼閑著沒事兒把經書搬走?
而且他今日潛入,只覺這傳說中的千佛殿是個和尚都能進來,半點守衛沒有也就罷了,連那一位被人“驚為天人”的慧僧善哉也不在。
這可就出了奇了。
這般的無所謂,這般的自信……
沈獨只能想出兩種可能:
其一,為天下覬覦已久的三卷佛藏,早已經不在殿中,所以根本不需要再嚴防死守;其二,佛藏還在殿中,可天機禪院或者說慧僧善哉,十分有信心,相信即便有人來了也無法將其帶走。
“再找找看。”
現在所知不多,還不好下定論。
沈獨將自己拉出來的這一卷佛經又放回了原位,接著就迅速在這后殿中翻找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被他忽略的玄奧之處。
可沒想到,從東到西,順著墻和地面都搜了一遍,竟然什麼端倪都沒發現。
就連那羅漢床他都看了。
既沒有什麼暗格,也不存在什麼機關,且看不出半點陣法存在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