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道中人心離散,各自為政,分為了幾派,時不時相斗。裴左使的手段您知道,這些人的下場都不好。”
裴無寂的手段,沈獨的確知道。
比他最酷烈的時候,還要酷烈上幾分。
一切都因為他上位的過程實在是太艱辛,性子里也有那一股兇性被激發出來,非如此穩不住自己的位置。
他被暗算,身受重傷逃走。
事后妖魔道的情況,與他所料不差。
只不過……
沈獨掂著指尖那一顆方塊狀的冰糖,口里還含著一顆咬碎的,只勾唇道:“那你跟崔紅,怎麼想的?”
“屬下是虛與委蛇,崔紅……”
說自己的時候,姚青沒有半點心虛,但在提到幾乎與自己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崔紅時,卻少見地多了幾分猶豫。
沈獨挑眉:“崔紅如何?”
姚青這才將那英氣的眉眼低垂了下來,道:“屬下不知。”
“不知,那便是不與你一道了。”沈獨神色間沒見半分的驚訝,眸光輕輕地一轉,又問她,“方才你說你與崔紅去時兵分兩路,是誰提出來的,路線又是誰定的?”
“……”
姚青愣住了。
她不是什麼蠢笨人,幾乎在沈獨這話出口的瞬間,她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什麼了。
不空山不小。
即便是有正道勢力的重重阻截,他們也未必會這麼倒霉,正正好撞上。再說他們來時都是神不知鬼不覺,如何就能被東湖劍宗給埋伏了?
沈獨是在懷疑崔紅。
可這一刻,姚青竟發現,自己無法為崔紅辯駁半分。
她沉默著沒說話。
但一如當初,沈獨已經知道答案了。
“看樣子,是崔紅同你提出了要兵分兩路離開,在你們分開之后不久,你們便在此處被東湖劍宗所埋伏,打了一場遭遇戰,近乎全軍覆沒。
他從東面走,我卻才從東面來,剛殺了那邊守正宗一干人,可沒瞧見有半個妖魔道中人。”
姚青無話可說。
“啪”地一聲輕響,沈獨將指尖那一顆糖放回了盒子里,又一屈手指,將盒子蓋上了,神情里冷冷淡淡地,卻因為唇邊那一點不散的笑意,而透出那種令人心悸膽寒的邪戾。
“事情我已知道了,你且先回間天崖吧。”
她先回去?
姚青一怔,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那道主你……”
“我約了人,還有些緊要的事情要料理,等處理完了,自會回去。”沈獨也不再多說什麼,甚至沒有多看姚青身后那妖魔道十六人一眼,便轉身離去,“見了裴無寂,對我之事,也不必隱瞞。”
“是。”
姚青又不知道沈獨的用意在哪里了。
裴無寂的手段向來不差,只這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將妖魔道控制了大半,只是不知因為什麼,越往后面越顯得急躁暴戾,這些天反而沒什麼動作。
但沈獨還安然無恙的消息傳回去就不一定了。
天知道他會不會發什麼瘋,或者預先設置好埋伏,來針對沈獨?
只是沈獨早不是當初那還需要人擔心的少年了。
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其行事,也自有自己的道理。平心而論,姚青不覺得自己能比得上他十分之一。
所以此刻,也只好注視著沈獨走遠。
這時候,太陽已經升到了高處。
不空山北的崖上,顧昭已經等了許久。
遠遠看見他回來,先前消失在臉上的笑容便又回來了,照舊是那個表面上讓人尋不出什麼差錯的顧昭。
“去了這麼久,我還當你要死在那邊了。”他看他走過來,聲音里有一點輕輕的嘲弄,“遇到什麼事了?”
沈獨卻不答。
他還像剛才一樣坐到了顧昭的對面,然后提了酒壺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反問:“月前,你說是有武圣婁東望后人的消息,要約我共商大事。只可惜,事情還沒談完,便成了鴻門宴。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告訴我,你是真有嗎?”
“真有。”
對他的不回答,或者說充耳不聞,顧昭微微皺了眉,但沒有發作,反而看起來脾氣很好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兩個月之前,我已經找到了婁東望的后人。如今更從你這里,得知幾分天機禪院的實力,自然要逼上禪院,秉承江湖道義,幫這一位后人,取回由禪院保管的三卷佛藏。”
這一個“幫”字,用得實在冠冕堂皇。
十六年以來,江湖上都在找武圣后人。
為的是什麼,沈獨還不清楚嗎?
誰能找到武圣后人,再將其控制,便能名正言順地走進天機禪院,要他們依照武圣遺愿,將那記載著天下武學至高境的三卷佛藏交出來。
至于這佛藏到底會落到誰手里……
那簡直是禿驢頭上的虱子,明擺著。
沈獨喝了一口酒,笑出聲來:“這消息,若是傳出去,江湖上勢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即便你顧昭名為蓬山第一仙,也不會有人相信你真的大公無私。何況你是什麼貨色,也并非只有我一個人清楚。到時,陰溝里翻船,千夫所指,那可就圓滿了。”
“沈道主真知灼見,果然不凡。”
他一番話,并未讓顧昭慌張半分,相反,他泰然自若。
“但沈道主怎麼知道,我沒有良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