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血氣方剛的第一次,獨屬于少年人的那種兇性便開始顯露出來,有意地粗暴和折磨。
而后便是那種報復的愉悅。
彼時的裴無寂還不敢去想,這種愉悅有多少來自仇恨,又有多少來自這件事本身。
事后沈獨沒有再打他。
他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囚牢。
接下來便是這種事的重復。
隨著次數地變多,裴無寂對他的了解也漸漸變深,隱約知道該是他修煉的那鼎鼎大名的“六合神訣”出了什麼毛病,所以對他也放肆了起來。
只是他有腦子,只做不說。
有時候狂猛激烈,有時候又故意拖長時間,甚至有一次趁他頭腦昏沉之際,扒了他的衣袍。
間天崖上開始有風言風語,妖魔道一些重要人物也曾到他牢房里轉過幾次,說過幾句似是而非的警告。
裴無寂從中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意味兒。
于是他也開始思考,為什麼他選的是自己,又為什麼能容忍自己?難道真像旁人所言,沈獨就是有斷袖之癖,所以“寵幸”他嗎?
這樣的疑惑持續了很久。
終于有一天,他在事后大著膽子告訴他,自己想要習武,不想繼續住在牢房里。
然后還把誰來過他那邊,又都說了什麼,都告訴了他。
沈獨聽后沉默了很久,接著才笑了起來,第一次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頭,像是在嘉獎聽話的小狗一樣。
那一晚,他沒有給他答案。
但僅僅是回去的次日,間天崖上就來了人,帶著他搬出了牢房,住到了一個距離沈獨很近的地方。
屋子收拾得很干凈,書架上擺的都是各家的功法。
他問下面伺候的人,教他習武的人在哪里。
那些人都搖了搖頭。
裴無寂便以為是沒有人,他坐在屋里看了一天的書,看著那分門別類的各種功法秘籍,卻不得其門而入。
沈獨,便是在這個時候,踏進了他的屋子。
那時是間天崖的日落,天微微暗了,屋內的光線昏昏沉沉,連紙面上的字都不大能看清了。
深紫的鶴氅披在他身上,袍角十六天魔圖紋盤踞,威重又冰冷。
是什麼時候,從欲到情?
也許——
就是在彼時彼刻,他站到他的面前,抽了他手中書,然后告訴他“我教你”的剎那吧?
恨和愛模糊了邊界。
情與欲分不清彼此。
裴無寂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名為沈獨的陷阱,在一日又一日的相處里,渴盼觸碰到一個真實的人,一顆真實的心,可又總是鏡中觀月、霧里看花。
他待他極為嚴厲。
稍有差錯,動輒打罵,從不留情。
他有時覺得沈獨很冷酷、很無情,簡直像是沒有心,是真真正正旁人傳言中的大魔頭;可有時他又覺得沈獨是溫柔的,盡管每次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像是錯覺……
大部分時候,沈獨坐在那高高的寶座上,發號施令,眉眼間一個細微的神情,都能引得所有人戰栗、恐懼。
可也總有那麼一些時候……
他趴伏在他的身下,被他扯去了衣袍,喘氣顫抖,屈辱地承受。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沈獨開始給自己喂忘憂水。
但裴無寂從來不喝。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愛極了這玩意兒,也恨極了這玩意兒。
忘憂水能讓沈獨忘了一切,沉浸一個“欲”字里,帶著他清醒時候從不會有的那些放浪形骸。
這會讓裴無寂產生一種自己擁有了他的錯覺。
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敢瘋狂地要他,親吻他的身體,掌控他,然后向他傾吐自己隱秘而掙扎的感情……
但更多的時候,他把沈獨那藏在藥力的眩暈和迷幻后的厭惡和痛恨,看了個清楚……
太清楚,以至于太明了。
沈獨從來不喜歡他。他了解他的身體,卻無法觸摸到這冰冷外殼下那一顆未知的心。
有時候,愛到極致,便想毀滅。
便是他對沈獨了。
“崔紅說,我比你狠毒、比你無情。可我贏不了你。因為偏偏你是我的弱點,是我的軟肋……”
裴無寂笑出了聲來,聲音里浸著血一般。
“你是心慈手軟,知道我喜歡你,所以才不殺我。”
在方才那長久的沉默中,沈獨已經推開了他,抓著那一串佛珠,起身來,往前踱了兩步,然后站住,微微閉了閉眼。
但他并沒有承認裴無寂的判斷。
他只是如以往任何一次訓他一般,冰冷而殘忍:“可我的軟肋,并不是你。”
墻上那一幅畫靜靜地懸掛著。
蘭花不開,蝴蝶將落。
裴無寂一下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利刃無情地剖開,鮮血汩汩地涌了出來,劇烈的疼痛竟引得他忽然笑出了聲來,像是聽見這世間什麼荒謬之事。
嘶啞的嗓音里,藏著一種錐心的慘烈。
他終于還是自毀自戕一般確切地道出了自進屋那一刻起便埋藏在心底的話:“沈獨,你心里有人了……”
可這個人,也不是我。
第42章 瘋┃“對!就讓他去死好了!”
沈獨為什麼沒死呢?
如果他沒有從這一場變亂中活下來, 是否也就沒有他此刻的傷懷?他寧愿看著他死了, 心痛如絞, 也不愿看到他心里有了別人,而將他拋入看不見光的深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