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獨面無半點波動,兩手修長的手指搭在兩邊膝蓋上,輕輕地點了一下,道:“去又如何?”
“去?”
裴無寂真是差點就要氣瘋了!
“那三卷佛藏就如此重要,值得你冒著被顧昭再次算計的危險舍身去爭?!”
裴無寂永遠是矛盾的,沈獨能看懂他,包括他此時此刻的憤怒和脫口而出的話語。
只是……
這一切都不能改變他的答案:“值得。”
因為就連顧昭都不知道,他愿意答應這一樁幾乎等于為他人做嫁衣的交易,為的不僅僅是三卷佛藏,更因為天機禪院里某一個人。
他想過了——
那禿驢不愿意跟他走,他憑什麼不能逼他走、搶他走?
他沈獨本就是個魔頭,行事自該肆無忌憚。禿驢的想法?手無縛雞之力,他的想法算個屁!
這天下,從不該有他看上了卻得不到的東西。
人也一樣。
他這一次,就是要上天機禪院,搶一個人走。
第51章 劍廬行┃隱隱然的不妙預感。
值得?
跟了沈獨這麼多年, 裴無寂能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最惜的就是這一條命, 若沒要事輕易不犯險。
可現在為著區區的三卷佛藏, 竟敢去天下會?
裴無寂一身暗紅的衣袍上透著一種壓抑又死寂的氣息,身體則猶如他握緊的手指那般緊繃著,看沈獨的目光里, 已然沉著幾分嘲弄。但很快,這幾分嘲弄就變成了一種近乎于深切的悲哀。
他問:“你六合神訣,是不是要大成了?”
沈獨看著他, 無言。
于是裴無寂什麼都明白了。
那突如其來的感覺, 約莫是心如刀絞,讓他身子都跟著晃了一下, 那嘲弄和悲哀都不見了,只剩下滿面的頹然。
他來了。
說了幾句話。
又轉身走了。
沈獨便坐在那榻上看著他寂寂然離去的背影, 很快又聽到外面響起了鳳簫驚訝的聲音:“你什麼時候過來的?誰準許你過來了,又想要干什麼!你……”
然而裴無寂約莫是沒搭理她。
腳步聲很快去遠。
鳳簫與別的侍女們的腳步聲卻近了。
間天崖上的早晨, 總是霧茫茫的。
侍女們端著伺候他洗漱的一應器具,隨鳳簫一道走進來,沈獨便一句話沒說, 洗漱凈面, 又用過了米粥,卻不往外走。
他只吩咐鳳簫:“這幾日我要閉關,道中有什麼事情,都讓裴左使、姚右使和崔先生解決。若遇到什麼難以決斷、意見不一之事,則依裴左使的意思行事。”
鳳簫頓時目瞪口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沈獨竟然會在這時候閉關, 更沒有想到在裴無寂做下那些事情之后,沈獨竟然還這麼信任他!
這不等于將整個妖魔道都交給了裴無寂嗎?
她想要反駁,想要詢問,可到底還是被沈獨趕了出去。待她將消息遞出去,整個間天崖上幾乎立刻就炸開了鍋。
誰能想得到?
這一段日子以來,人人都以為裴無寂是被架空了,接下來必定沒他好日子過。可一眨眼,道主閉關,妖魔道又是裴無寂的了。
這他娘的,怎麼回事?
不管是有腦子的還是沒腦子的,誰也搞不明白沈獨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就連姚青、崔紅兩人聽了這消息都不由緊縮了眉頭。
間天崖上,一時是謠言四起。
有人說,永嘉關與顧昭對戰,勢必消耗了沈獨不少的力氣,甚至讓他受了重傷,才忽然需要閉關;
有人說,裴無寂手段高超,在永嘉關劫走了武圣后人,算是為妖魔道立下了大功,重得道主信任是應該的;
當然,也有人說——
沈獨死活不處置裴無寂,無非是色令智昏。只怕是姓裴的不要臉,在床上把道主給哄好了,才有今日。
裴無寂是什麼反應,沒人知道。
這樣的流言蜚語也傳不到沈獨的耳中,或者說,即便是傳到了沈獨的耳中,他也不會在意。
小十年了,這樣的話還少嗎?
不管是他,還是裴無寂,都應該習慣了。
斜風山莊天下會將會在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召開,江湖上早熱鬧了起來,除了莊主陸帆固定邀請發出去的那些請帖之外,其他的不記名請帖已經是一帖難求。加上今年情況特殊,聽說還給妖魔道發了請帖,雖不知沈獨會不會去,可江湖上各大勢力依舊密切地關注了起來。
正月廿四,沈獨出關。
次日下午,寒絕頂議事。
因他原本武學造詣就已經極高,所以眾人完全看不出他這一次閉關之后的深淺來,只是下意識覺得一定是比原來更厲害了。
當然事實也的確相去不遠。
自六合神訣之后,沈獨還從未接觸過這樣高深玄奧的功法,雖只有三章,可這幾日閉關只將第一章 練了,便覺內力更厚了一分,且比一般功法修成的內力更堅實雄渾。
偶一試威力,雖無一招半式,卻如虎嘯龍吟,強勁猛烈。
他雖沒接觸過武圣婁東望,但依據江湖上大部分的傳言來看,此人殺人手段極為酷烈,功法也走剛勁的一派,全無半點陰邪之感。
所以這三章功法,比起傳說中的“三卷佛藏”好像是少了一些,可也未必不是武圣留下的武學精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