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干你屁事。”
顧昭的面色略略冷了幾分,若換了是沈獨在他面前,他還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五來,但池飲就沒那麼簡單了。
“來找我何事?”
“當然是談合作。”池飲放下了手掌,平靜地說了一句,接著便道,“我記得你曾對我說想要聯合我手一道除去沈獨。現在我考慮好了。這武林里,比起你,我當然更想除掉他。只是不知顧少山如今是否改主意了?”
“怎會?”顧昭斂眸一笑,“池少盟主愿意合作,至少可為昭拔去一心腹大患,何樂而不為?”
“哈哈哈……”
約莫是覺得自己也算顧昭的心腹大患,也知道他們這一次合作怕是個不會有第二次的一錘子買賣,所以池飲大笑了起來,笑夠了后才道出自己計劃。
“那下不空山時,絕對是個極好的機會了。”
屆時沈獨已經在不空山上因討要佛藏之事,觸怒了天機禪院,且因為得到佛藏,必有懷璧之罪,江湖群英必定不能容他。
隨便找個理由,便能在山下圍而殲之。
若再有蓬山與天水盟這樣的兩只龐然大物,沈獨絕對插翅難逃。
不需池飲多言,顧昭也明白這時機有多妙,便也十分愉快地笑了起來。
倒是池飲,目中反多幾分惆悵。
他端起茶來飲,放下時才有些慨嘆:“若當年有人告訴我,沈獨會變成這樣,我是怎麼也不肯相信的……”
顧昭沒有說話。
屋子里就他們兩個人,相對而坐也不用擔心旁人看了懷疑,畢竟都算是正道上的厲害人物,喝個茶說個話完全正常。
只是誰的心思都不在眼前。
“池飲”想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事,還有那個運氣很好、大難不死的沈獨;顧昭想的也是沈獨,只不過他對以往的沈獨并不了解,現在也不過是在想,那天機禪院中,除了佛藏之外,是否還藏有什麼讓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天已近暮。
這些天來春氣漸暖,蟲聲慢起,去冬飛離的鳥雀又自南方飛回,為周遭世界添上幾許盈滿生氣的嘈雜。
日將落,月將升,不空山上一片安寧。
恢弘的禪院里,廟宇禪房連成一片,一眼望去,只有那一座老舊、孤冷的業塔高聳而突兀地立在其中。
今年的無憂花,開得格外晚。
這是佛門的圣花。頗有些瘦骨嶙峋的花樹立在佛塔外面,只發出了許多碧綠的葉片,淡黃的蓓蕾還小小的,縮卷成一團,還未有半點要開的跡象。
一陣和風吹來。
白衣的僧人便站在樹下,抬了那一雙不染塵俗的慧眼去看。
形容枯槁的老僧難得盤坐在了塔外的臺階上,正一點一點掐著那長長的一串掛珠,感受到這一點風的氣息時,便也隨之抬頭。
滿樹碧葉搖動。
老僧于是想起了禪門中另一段很有名的公案:“心生,種種魔生;心滅,種種魔滅。不是風動,不是幡動。”
這一段,僧人自是通曉的。
他靜立良久,開口時,聲音里才透出一點別樣的意味來:“仁者……”
后面的二字,卻悄然隱沒。
第65章 啟程┃待往后再好好哄哄他也就是了。
“這個池飲, 我總覺得不很對, 派人仔細查查他。”
顧昭走后, 沈獨一人獨坐了許久,似乎陷入了沉思,直到外面天光斂盡, 鉤月爬上,才回過神來。
他叫來了裴無寂與姚青,但沒叫崔紅, 然后翻開了那名冊, 指著上頭“天水盟池飲”五個字,向他們吩咐。
這一段日子以來, 崔紅雖失去了間天崖左右使的位置,但沈獨有什麼事情基本都是帶著他, 也讓他知曉的。
可這一次,偏偏缺了他。
姚青與裴無寂都是很敏感的那種人, 或者說在沈獨身邊做事,沒辦法不敏感,所以幾乎在沈獨說話時就隱隱感覺到了一種不對勁。
姚青遲疑了片刻, 還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道主您覺得此人哪里不對?”
“臉不對。”
沈獨想起那一日在劍廬所見, 還是覺得小心一些為好。
“你們只需派人查探天水盟少主池飲左耳那三枚銀環,是什麼時候打上去的,可曾有摘下來過或者受過傷。前陣子在劍廬,我見他穿環耳孔處發紅,不像是穿了很久的。”
姚青頓時一怔。
裴無寂腦子靈光, 瞬間就明白了沈獨的猜測與懷疑:“道主覺得,此池飲非彼池飲?”
“查查看才知道。”
那池飲給沈獨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他沒有把話說死,只讓他們去查,且還必須要盡快。至于不讓崔紅知道這一點,不用他說,他們兩人也應該知道。
但在兩人退下的當口,沈獨看了他們一眼,微微一抿唇,到底還是開口,道:“裴無寂留下。”
姚青看了裴無寂一眼,顯然又在心里嘀咕這兩人之間不知道要發生點什麼了。但這左右是她管不著的,便悄無聲息地先退下,把秘查池飲的事情交代了下去。
裴無寂站住了腳步,抬眼看沈獨。
屋內的燭火點得還算明亮,他已漸深、漸硬朗的輪廓在亮光下,被打得明一塊,暗一塊,眼簾一垂,唇線平直,便透出一種讓沈獨很熟悉的生人勿近的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