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十的雙手指尖都觸在一起,這一時竟有些微的涼意。
他斂了目,但宣一聲佛號,也不接沈獨這意有所指的一句話,但言道:“沈施主昔日夜闖千佛殿,乃貧僧親眼所見,只是沈施主最終破殿而出,并未被抓。如今殿中還有施主不久后再次闖殿盜走圣物后所留之字。至于盜竊之人是否是道主,相信正道中自有不少曾與道主通信之人,字跡一看便知。”
“哈哈哈……”
沈獨忍不住笑了起來,一身暗紫的鶴氅襯得他益發俊朗,可姿態卻偏又放肆又輕狂。
“了不起,當真是鼎鼎有名的慧僧善哉!”
對于當日酒自己的事情絕口不提,更不曾談及他們在那竹舍中發生的一切,好像自己真是正道直行半點虧心事都沒做一樣!
好一副道貌岸然模樣!
不知道的怕還真以為他是天上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佛呢!
沈獨是偏激的性子。
此刻胸膛里幾乎是炸開了一片,便是有十分的理智現也全拋卻了,哪里還顧得上去想旁的?
于是,看那和尚的目光便越發諷刺。
眾人卻始終聽不懂他話中的玄機,唯有裴無寂與顧昭從他這忽然尖銳又冰冷的態度里,隱約窺探出了什麼,一時心底陰沉,只不出聲地看著。
緣滅方丈對于當初的原委約略知道一些,但對于更清楚的內情卻不慎了解,此刻見沈獨非但沒有半點悔改之意,反而態度越見邪狂,眉頭便不由皺得更深。
他說話也終不那麼客氣了起來。
“沈道主,當日乃是善哉一念之仁救你于水火,你卻反恩將仇報,盜走佛藏。
不論江湖道義如何,于情于理也不應該。今日你雖帶武圣后人來訪,可若不將舊物完璧歸還,這一道山門,道主休想邁進一步。”
“恩將仇報又怎樣?”
沈獨來時候還心平氣和,眼下脾氣卻是上來了,分明是同緣滅說話,可眼睛卻看著那僧人。
“方丈您難道不曾聽聞過我沈獨嗎?弒父殺母,逼走師兄,江湖上十樁殺孽有八樁都是我做下的。別說是恩將仇報盜走你佛門圣物,便是更下作的我也做得出來!”
又是意有所指的一句話。
他滿面邪肆氣不減,分明是豐神俊朗的人站在這里,給人的感覺卻似那絕世的妖魔。
善哉聽著只覺這話是對他說的。
什麼叫:更下作的,我也做得出來?
僵直的手指,微微壓得緊了一些。
這一瞬心底里最后那一絲妄念都被突如其來的冰冷給壓滅:本就是天生妖魔,冥頑不靈,為他所救,卻一意虛偽假作不知他身份,直到千佛殿上盜走那一串佛珠,才留下那辛辣八字奚落!
慧僧善哉,不過爾爾。
眼前這人的心中,何曾有過什麼恩義與仁慈?
是他不該妄念迷眼,妄動凡心。
“阿彌陀佛……”
他微微地一閉眼,似呢喃一般念了一聲,好像要借此將心中種種憂煩都驅散。
沈獨卻聽得心里一痛:這和尚,分明是騙了他,戲弄了他,可他這般低眉垂眼的一聲嘆,卻嘆得他也跟著生出一腔難以形容的悲楚。
誰說漂亮的女人才會騙人?
好看的和尚騙起人、騙起心來,也是半點不遜色的。
“沈道主的意思,是不肯歸還了?”
大約是沈獨的態度太輕蔑,緣滅方丈臉上所有的笑意終于消失了個干凈,肅然地看著他。
“還?”
沈獨嗤笑了一聲,也不看緣滅,只從自己袖中將那一串已經被鳳簫重新穿好的沉香木佛珠取了出來,放在掌中把玩了片刻。
“我沈獨屬貔貅的,進了我口的從來沒有吐出去的道理。但今日既是我妖魔道牽頭先拜上禪院,自也要給主人家幾分面子。你們想要回此物,我也沒什麼意見,只有一個條件。”
條件?
誰不知道沈獨是江湖上最難纏的人物?
一聽見他說出這話來,山門內立著的天機禪院眾僧都怒了,紛紛呵責起來,意思大多是他本就是竊來的東西,怎麼還敢談條件。
可沈獨畢竟是沈獨。
他就是敢。
緣滅皺眉道:“什麼條件?”
“簡單。”
沈獨似笑非笑,竟是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將那一串藏有秘密的佛珠戴到了自己的腕上,然后才抬起頭來,將滿身的妖邪氣展露了個淋漓盡致。
“東西給你,人給我。”
“人?”
他話說得簡單,緣滅卻一下沒聽懂,只是下意識心頭一跳,隱約竟生出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可已經遲了。
刻著“山水”二字的山門前,沈獨已放曠地笑了一聲,寬袍闊袖,豁然抬手一指!
“本道主,要他!”
修長的手指所指處,不是旁人,正是那天人般不染塵俗、立于階上的僧人——
慧僧,善哉!
第70章 愛你是真┃只要你開口,便是你要我整個妖魔道,我都給你。
瘋了!
這他媽是瘋了吧!
所有聽清楚他這一句話、看清楚他手所指的人, 腦子里幾乎都是“嗡”的一聲, 壓根兒不知自己現在該往哪個方向去想。
先是被天機禪院方丈緣滅指認曾闖入禪院竊走什麼圣物, 緊接著傳說中的慧僧善哉出面證明確有此事,聽禪院這邊的意思當初的沈獨分明就是這善哉一念之差救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