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華文化有三魂七魄,唐詩,肯定是那個“天魂”
還記得你的第一首唐詩是什麼?
我的第一首詩是《詠鵝》:
鵝鵝鵝,
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
紅掌撥清波。
那是在很久以前的早春,乍暖還寒時候,還小的我,就趕著幾只大鵝去河邊戲水。嘴里念叨著老師剛教會的這首唐詩,看著與詩中一模一樣的場景……
幾十年后想起那時候,才發現當時的我與一千多年前還不是大詩人、只有七歲的駱賓王,是同一個視角,同一個心聲,甚至連那鵝都還是那般模樣。
神奇吧?
如果中華文化也有“三魂七魄”,那唐詩肯定是那主張精神不生不滅的“天魂”,烙印在每一個中國人的靈魂之中。
從大唐盛世走來的趕著鵝的駱賓王,讓我忘記了小時候被大鵝追的各種哭喊和狼狽。因為我相信他肯定也像我一樣過。
“唐”成了中華盛世的符號,唐詩又成了“唐”的符號,驕傲了千年后的我。
太多璀璨的唐代大詩人口中,吟誦出的千古詩篇,讓人或魂牽夢繞,或激情澎湃,或切膚之痛,或纏綿悱惻,直到言語不能再道出萬一。
可惜,如今我并沒有成為一位唐詩的“愛好者”,只是沾著先賢的余蔭,能夠口頌那麼幾首傳世名篇,可能還不能夠盡解其中之深意,但也夠我偶爾出口成章,“變化”成一個“文化人”的樣子。
也許是成為“君箋雅侃紅樓”后,隨著閱讀《紅樓夢》更深,便越來越感受到唐詩的影響無處不在。也體會到曹雪芹的精神世界中,唐詩存在的巨大影響。
當偉大的唐詩與偉大的《紅樓夢》結合,你會發現他們的結合,是那麼的奇妙。而這要歸功于李商隱和曹雪芹。
我們毋庸諱言,像《葬花吟》這首詩,不光是林黛玉的精神體現,也確實有唐代詩人劉希夷《代白頭翁》的影子,算是曹雪芹對唐詩的致敬。
而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感情,引用一句唐詩來概括,就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第四十五回中,妙玉拿給林黛玉喝茶的那個“點犀䀉”茶器,正是出自李商隱的那首著名的《無題》詩。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
宋華陽與李商隱的這段纏綿悱惻的愛情,終究被拆散而求不得,恰恰也是林黛玉和賈寶玉的愛情終局。
林黛玉說她最不喜歡李義山,正是李商隱那些“愛情”,道盡了無疾而終的煎熬與煩惱。
林黛玉彷徨在與賈寶玉未知的感情終局中,就像那“諱疾忌醫”的病人,不想聽聞一點不好的“讖語”。
盡管她與賈寶玉“心有靈犀一點通”,可仍舊害怕自己成為那無助的宋華陽。
而林黛玉越不喜歡李商隱,越證明她喜歡李商隱的詩。
那些“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在在都給了她錐心刺骨的煎熬,讓她在無眠的夜里又愛又怕。
所以,她最終只敢挑出一句仿佛無礙的“留得殘荷聽雨聲”,去表明她的故作淡然。
可惜,林黛玉終究還是“暴露了”。
她說“留得殘荷聽雨聲”,原詩卻是“留得枯荷聽雨聲”。
林黛玉將“枯”字修改為“殘”字,恰恰表達出她心中的“憂心忡忡”。
枯為死,殘則一息尚存。
用來形容林黛玉當時的狀態,自然是殘字更加貼切。
正是這一個字的修改,可知曹雪芹是李商隱的擁躉。
林黛玉對李商隱這句詩的一字修改,完美的改出了只符合她的人生至味。這是曹雪芹的功勞。
而曹雪芹的設計還遠不止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