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是不是看人家長得高就嫉妒,砸了人還挺能耐,背后嚼舌根。”
被看破心思的青春期少男們尷尬撓頭,但又不想被比下去,倔強地梗著脖子:“切。嫉妒什麼,我才十七,還能長好吧?”
“哦,你最好是。”
***
公交車晃晃悠悠,開到站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落日。
月亮出來,原泊逐還沒有回家。
那一球,把原泊逐的眼鏡砸壞了。
他只能先繞道去離家最近的眼鏡店,問人家能不能修。
“鏡架沒事,主要是鏡片碎了。重新給你定做吧,最快周五來取。”工作人員檢查完之后,對原泊逐說,“要補六百塊錢。”
原泊逐蹙了蹙眉。
對方以為他是嫌貴,就說:“你這個度數特別高,一年都很難有人做一副,我們要去專門調貨,很麻煩的。”
原泊逐點點頭,沒說別的。
他總不能解釋說,他的眼睛沒有近視,戴一千多度的眼鏡也不是為了看清楚東西,反而是為了阻絕視線。
原泊逐先天身體素質優于常人,五感敏銳無比,不戴眼鏡的時候,世界在他眼前像個高清縮略圖,一旦原泊逐的視線停留在某個地方,就會無限放大那個區域的一切。
他之所以要戴不適合他的高度數眼鏡,是不想在和人說話的時候,連他們臉上每根汗毛的動態都看得一清二楚。
眼鏡店的工作人員和店長出于擔心,怕他沒有眼鏡生活不便,就問他要不要先買一副固定度數的眼鏡回去應急。
“不貴,一千五百度的就八百塊錢一副。如果加散光,就是九百。”
原泊逐搖搖頭:“不用。”
他不喜歡浪費錢。
從眼鏡店走出來,原泊逐在門口站了會兒,適應了一下周圍的光線。
有時候學會克制對世界的好奇,少看少聽少關注,是一種有效的自我保護方式。
原泊逐從小到大就貫徹執行了“沒看見就當沒發生”的戰略方針,他認為行之有效。
而現在,眼鏡拿掉,萬物在視野里水落石出撥云見月,原泊逐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
盡管太陽已經落下,路燈顫顫巍巍地亮著虛弱的微光,一切被籠罩成晦暗不清的灰色,但原泊逐還是把周圍百米內的所有細節看得一清二楚。
當然也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
兩個街口外的那根電線桿上貼著的“旺鋪招租”上被小孩拿筆劃花的電話號碼。
以及一頭橫看豎看都不應該出現在市區里的大型獸類,正鮮血淋淋,奄奄一息地躺在路燈下。
-
“……你確定是狼嗎?萬一是狗呢。報警不是浪費警力嗎。”
“廢話,你見過這麼大的狗啊?它爪子都比你頭大了!受這麼重的傷,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了。”
幾個飯后散步的人圍在一起,又好奇又害怕地站在路邊,觀察著倒在地上的那頭難說是狼還是別的東西的野獸。
原泊逐斂著下巴,想若無其事經過他們,走向回家的路。
只要他不靠近,這街上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在與這些看熱鬧的人群擦身而過瞬間,原泊逐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余光瞥見受傷的狼尾掙扎著揮了起來,奄奄一息的呼吸中發出野獸的嘶鳴。
原泊逐垂下眼眸,內心告誡自己:不要理會。
這時,忽然有個路人建議道:
“我看還是先報警吧,這要萬一是個珍稀物種,得馬上隔離保護起來。”
很多碎片似的想法七零八落地散在眼前——
原泊逐很清楚,他這樣的人,是不適合在大街上樂于助人的。
每多管一次閑事,就有被人圍觀的風險。
但原泊逐最終還是停下腳步。
在熱心路人們撥打報警電話以前,他忽然原地向后轉。面無表情地走到了受傷的野獸跟前。
他看見獸耳上戴著一枚銀色的耳釘。
在昏暗的天色下,隱隱發著亮光。
這是原棲風二十五歲的那年,原泊逐送給他哥的生日禮物。
看到這個,他并不意外。
眾人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走近了鮮血淋漓的野獸身旁,都感到驚慌:
“誒誒誒,同學你干什麼?!別靠近——”
“小心這狼爪子撓你!”
原泊逐充耳不聞,蹲下身子,摸了摸野獸腦袋,拿出并不精湛的演技,抬頭告訴大家說:
“這是狗。”
“……哈?”
“小伙子你別亂說啊,這東西站起來得有兩米高,你說它是狗?”
原泊逐信念感很強,點了點頭,重復道:“他是狗。”
大家都不信。
原泊逐也不多解釋,俯下身對著癱倒在低的孤狼低聲說:“你是狗,我就帶你走。”
“……”
野獸沉默。
野獸呼嚕了片刻。
野獸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出了一聲字正腔圓的:
“汪。”
路人驚呆。
“狼不是這樣叫的吧!”
“難、難道真的是大狗?”
“雖然但是,這個狗叫,標準得過分啊……”
原泊逐抬眼,語氣淡淡打斷他們的討論:“你們帶他去醫院?他腹部撕裂,后腿骨折,內臟受損情況不清楚,花點錢可以救。
”
“啊這。”
“……。”
原泊逐一聲不吭,目光挨個掃邊路人。看看誰想愿意管這門子閑事。
“我可找不到寵物醫院。”
“這又不是我們養的,憑什麼讓我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