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灃又非要說他歹毒,搞得像他在迫害陳靳。
他揉了揉臉,半晌,說了個:“哦,那行。”
陳灃質問他為什麼,就算陳靳說了不好聽的話,但怎麼能把人往海浪里推。
他越說越憤怒,甚至開始說起了林妁焉。
林雙徊臉疼,張嘴說話都覺得費力,干脆就由著他說。
許久后,陳灃也覺得或許說得有些過分了,緩了緩情緒,才道:“你從小沒人教,長大性子野,也有我的責任。但這件事你確實做得過分了。找個時間,和你哥哥道歉。”
“不。”林雙徊言簡意賅。
陳灃被徹底激怒,正要爆發,林雙徊卻補了句:“別打臉成嗎?后天還上學呢。”
陳灃重重嘆了聲氣: “……你,自己好好反省。”
他走了,當然,也順便斷掉了林雙徊的生活費和零花錢,還讓他找時間從這個房子里搬出去。
大有一種如果林雙徊不道歉,就要斷了他生路的意思。
門啪的一聲關上,林雙徊還坐在地上發呆。
不到半小時,手機里傳來各種卡被凍結的信息,他忽然就長嘆一口氣,仰躺在地板上,睜著眼睛望著吊燈出神。
林雙徊倒不是在意錢。
他本來就不太愛亂花錢,也不怎麼愛住大別墅。他覺得這些懲罰并不能真正為難他。
只是陳灃走之前,告訴他,如果他學不好,就不會再讓他回家了。
林雙徊就覺得有點難過。
可能不止有點,而是非常。
他也沒辦法衡量這種難過的程度,因為難過的時候很多,也決不出高下。
到底是難過不能回家這件事本身,還是難過,自己渴望了很久的家人,原來并不那麼值得。
他還要怎麼學好呢?
他一個人生活了十七年了,很努力地在當一個好孩子,還能有什麼進步空間?
校長都恨不能認他當兒子了。
陳灃真是不懂珍惜。林雙徊自嘲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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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算陳灃停了他的卡,林雙徊還是有一些現金,算起來小幾千,短時間也夠他用。
他現在在山頂發呆,并不是沒錢住酒店。
他只是想在這里待著。
林雙徊很喜歡高處。
站在天臺,山頂,都讓他有一種回歸自由的感覺。他總想往下跳。
也不是想輕生,他覺得自己縱身一躍,好像就能得到什麼一樣。
這麼想著,他就忽然站了起來。
他打算跳一下試試。
如果死了……
死了就算是給陳家一個交代。
如果沒死,那就當給自己一個痛快。
林雙徊張開雙臂,閉上眼,心里默念著一二三,準備在數到十的時候就跳。
然而,到十的時候,他卻忽然感到腰上一緊。
“哇呀!”
正要邁出去的腳懸在半空,隨即身體失去平衡,天旋地轉。
林雙徊嚇了好大一跳。
等再一站穩,抬頭看……
他發現了一張有點熟悉,又好像不應該熟悉的臉。
是那個偶遇他被貓撲倒,發現了他滿身的傷,還見識了他酒后失態的同校同學。
雖然記不得名字,但因為這幾件是林雙徊很在意的事情,所以連帶著,也就對見證過這些事的人很熟悉。
林雙徊那一瞬間,腦子跑過千萬思緒。
左看右看,確定這里是凌晨三點的山頂。這個點怎麼會有人上山?
而且悄無聲息,突然就出現在背后……
難道是鬼?!
林雙徊咽了口唾沫,悄悄摸了一把腰上箍著他的胳膊——結實溫暖,遒勁有力。
不像鬼啊。
他牙關一顫,鼓起勇氣抬起頭,道:“同……同學,你應該,是人吧。”
原泊逐面色冷淡地看著他,難得帶著點脾氣地回了句:“是鬼。”
第12章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
尤其是夜里的山路,崎嶇蜿蜒,危機四伏。
就算玄天山海拔不高,但從山頂到山腳,徒步走怎麼也要三個小時。
從現在出發,得走到天亮。
一般情況下,原泊逐不會在夜里下山。
他一個人來這兒,通常腳不沾地,上山也飛下山也飛,要下山,不出十分鐘就能飛回去。
但現在,旁邊多了個林雙徊。
如果一開始他沒有現身,想怎麼回去都可以。現在已經現身了,只能陪著林雙徊老老實實走下去。
原泊逐說不上不高興。
畢竟林雙徊也不知道他今天要來這兒,一切只是再偶然不過的意外。
從他救下林雙徊到現在,兩個人幾乎沒有怎麼交流。
他說要下山,林雙徊就乖乖點頭。
兩個人一路無話。
原泊逐能感覺得出來,林雙徊很緊張。
大概是怕他提問。
因為原泊逐救下了準備跳崖的他,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
為什麼要在凌晨三點跑來未經開發的山頂,為什麼要在獵獵山風中走向懸崖,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昨天晚上為什麼喝醉,難道有什麼心事嗎?
林雙徊以普通人的思維去想一個普通同學,覺得對方一定會產生這樣的好奇和疑問。
但是他向來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不愿意解釋任何事。
所以他緊張。
林雙徊怕原泊逐問。但其實,原泊逐也怕林雙徊問。
光是一句:同學,你為什麼在這兒?
原泊逐也無法回答。
兩個各懷秘密的人,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保持現在的沉默,誰也別說話,誰也別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