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徊試探性的,慢騰騰扯掉了纏著傷口的布條。
血還是在流,傷勢依然觸目驚心,但林雙徊沒那麼害怕了。
他看了一眼醫務室緊閉的門,想了想,就轉身走向了盡頭的廁所。
打開水,沖洗著傷口。
疼。
但林雙徊沒有收手,一直看著血被水稀釋成淡淡的紅。
林雙徊有很多害怕的東西。
他怕貓,怕狗,怕黑,怕疼,怕孤獨,怕死去,也怕像個怪物一樣地活著。
但因為從來不說,于是就顯得他什麼都不怕的樣子。
他知道怎麼撒嬌,但能讓他撒嬌的人并不存在。
如果他摔倒了,他就得自己去處理傷口,沒有人會對他說“給我的乖乖貼一塊創可貼”。
林雙徊知道那不是必要的,所以他也沒有特別執著于此。
只是可惜。
他今天應該沒辦法彈鋼琴了。
因為剛好傷在掌心。
林雙徊手機自動關機了,所以他不能及時給學生會的人打電話,只能等會去會場后臺等著,到時候跟他們商量一下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沖了半天,血還在流。
看來他的身體沒有想象中那麼強大,自愈能力也有限。
不過冷水安撫了疼痛,林雙徊稍微能接受這種程度的痛感了。
他關上水龍頭,又把那張已經臟掉的布包住手掌。
林雙徊回到會場后臺,一個人待了好久,都沒有人過來。
他看了看墻上的掛鐘,都已經五點半了。
按理說,家長會已經結束了,怎麼還沒有來呢?
他又等,等到六點。
林雙徊非常擅長一個人的等待。
他有特別多打發時間的辦法。
比如數自己的指紋,比如默背圓周率。
終于,在他把一盒過期零食的配料表看了三遍后,有人來了。
“徊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啊!”
學生會的小學弟很驚訝。
林雙徊問:“其他人呢?”
“家長會結束了,都跟著爸爸媽媽吃飯去了,等吃完就回來了吧!”
林雙徊這才想起來,他好像也一天都沒吃飯了。
他跟學弟說了一下自己手受傷的事,學弟非常驚訝,關心地要送他去醫院。
林雙徊說不用。
他的鋼琴表演不能上了,得臨時找替補,主要就是為了說這事兒才等了那麼久。
結果學弟擺擺手,說:“這有什麼,直接取消一個節目,不耽誤事兒!”
林雙徊愣了愣,才道:“哦,哦……”
“徊哥,你快去醫院看看吧,別感染了。”
“嗯,好的。那就辛苦你們了。我先走了。”
林雙徊出去的時候,腦袋悶悶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不太提得起勁。
他唯一有點念想的,就是記著要給原泊逐說,今晚他不上臺了。
可惜手機沒電。
好在高三七班放得特別晚,林雙徊走出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們班的人。
他稍微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還真的等到了原泊逐。
林雙徊想了想,還是沒有走上前去打招呼。
因為原泊逐旁邊跟著他的家長。
雖然看不出來是媽媽還是姐姐,但肯定是家人。
林雙徊默默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轉身走掉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走掉。
可能就是覺得,原泊逐不會喜歡他在家長面前和他打招呼。
林雙徊沒有注意到,血浸過布,滴在地上了。
其他人也都沒有注意到。
甚至原泊逐也不是第一個看到的。
是柊舒先發現。
柊舒似乎對血跡非常敏感,拉著原泊逐的手,小聲在他耳邊說:“弟弟,你看,那邊那個同學在流血!”
原泊逐抬頭看向林雙徊的方向。
而對方已經轉過身,跑到很安靜的角落去了。
-
林雙徊又開始無聊發呆——這是他無意義重復的生活的一部分。
從很小的時候起,林雙徊就是這樣。
他在大房子里的每個角落發呆。
等保姆送飯,等爸爸電話,等有人來問他“你怎麼了”,又等著有一天能回家。
他習慣了。
只是今天等的時間太長了,林雙徊開始坐不住。
他盯著地面,胡思亂想起來。
想到保送,想到火災,想到金蛋,想到原泊逐。想到一雙鞋——
啊,不是。
他的眼前有一雙鞋。
林雙徊一愣,抬頭,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啊?”
原泊逐站在他面前,雖然仍舊沒什麼表情,但林雙徊卻覺得,他有點生氣的樣子。
原泊逐的視線落在那張已經完全成為血色的破布上,他擰著眉。
這是難得的一次,原泊逐沒有被動地等林雙徊說話。
他道:“起來。”
林雙徊楞楞地,就站了起來。
原泊逐看了一眼林雙徊手上的那只手,血已經順著手指滴了下來。他不理解林雙徊是怎麼做到完全不在乎的。
當然,他不理解林雙徊的地方有很多。
“能走嗎。”
“……能。”
受傷的是手,又不是腳,當然能走。
原泊逐說:“好。”
然后拉起林雙徊沒有受傷的那只手,往醫務室走去。
林雙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原泊逐拽著他的地方,跟了兩步,又說:“原同學,醫務室沒有開門。”
原泊逐:“嗯。”
但還是在走,沒有停的意思。
“原同學,你的家長呢?會不會耽誤你們啊。”
“不會。”
“原同學,我今晚不能表演了。”
“知道了。”
……
五分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