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攀沿而上, 下一秒, 他單手扯松了那個形狀完美的領結, 掙開襯衫最上方的紐扣,替近在咫尺的愛人擺脫了緊繃的束縛。
在周遭瞬間變得瘋狂的起哄聲里,池雪焰凝視著名義上的伴侶,仿佛在解釋:“還是放松一點比較好看。”
他更喜歡眼前人穿著隨性的樣子。
緊接著,池雪焰再度傾身同賀橋說話,聲音又一次低低地在耳畔流轉,笑意醺然:“你自由了,賀橋。”
短暫的停留后,他收回視線,望向臺下一張張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最后輕聲道:“我也是。”
海與風依舊,唯有起初偏淡的唇色,變得艷麗了一點。
賀橋沒有回應,他看著池雪焰轉身拿起玫瑰花束,笑著拋向下方的人群。
經典的拋捧花環節,單身的來賓們紛紛張開手臂去接花。
名貴的玫瑰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吸引了許多視線。
可全場最引人注目的焦點,依然是那個擁有一頭紅發的青年。
他永遠都是茫茫人海中,最耀眼,也最特別的那個人。
無需言語,他也是自由的。
從不曾被外物困住的自由。
賀橋下意識想,這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看得見的風景。
捧花最終落進一個年輕女生的懷里,是池雪焰的大學同學,在單身派對那晚八卦過兩人的戀愛史。
她笑容燦爛,高高揚起漂亮的玫瑰花,用力地揮手朝慶典臺上示意。
年輕帥氣的大學老師站在人群中,愛撒嬌的小女孩倚在他懷里,朝遠處的牙醫哥哥不停比劃愛心,說話時會露出一顆還沒完全萌出的新牙。
胖胖的酒吧老板高舉手機,不知拍了多少張洋溢著浪漫的照片,準備從中選出最適合煽情的配圖。
身穿禮服的伴郎們不斷鼓掌與起哄,賀霄也在其中,目光中似乎充滿誠摯的祝福。
盛小月低頭抹著控制不住的眼淚,韓真真一邊笑,一邊拿粉底出來幫她補妝。
賀淮禮神情欣慰地望著前方,同時不忘給妻子遞紙巾。
眼眶泛紅的池中原重重地鼓幾下掌,又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皺皺的紙,好像還在抓緊最后的時間復習致辭,順便把與形象不符的淚水偷偷蹭掉。
草坪上到處是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們,所有人都無法忽視今日的主角身上,那種令人難以忘懷的光彩。
曾見過池雪焰的人里,陳新哲伸手在面前比作喇叭狀,高喊著祝福的話,還是那副很自來熟的殷勤模樣,脖子上的金鏈來回搖晃。
葉擎不再是臺風那晚的落魄黯然,他恢復了曾經意氣風發的模樣,表情鄭重地鼓著掌,為那對在暴雨夜里一時興起,卻徹底改變了自己命運的戀人。
初次見到池雪焰的人里,方時爾的父母微笑鼓掌之余,交頭接耳地說著悄悄話,也許在談論那個讓兒子挨了狠狠一頓揍的紅頭發新郎。
連爵士樂隊的演奏都不太明顯地漏了幾拍,金發碧眼的樂隊成員們對視一眼,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在這個以含蓄內斂聞名的國家,很少能見到這樣大膽又熾熱的人。
一旁負責與外國樂隊溝通的年輕人同樣笑著,厚厚的眼鏡后面是純然的羨慕,為慶典臺上那種極具感染力的隨心所欲,毫無枷鎖的自由。
濃蔭草坪上,相機鏡頭平穩地移動著,敬業的攝影師記錄下每一秒幸福的時光。
在所有熱鬧至極的風景里,池雪焰體驗完人生第一次拋捧花,似乎心情很好地側眸望向伴侶。
他又親昵地叫他:“親愛的。”
下一句則是:“該收工了。”
他主動伸出手,挽著賀橋回到人群里。
最重要的一步終于結束。
接下來是父母們的時間。
擁有硬漢外表的池中原總算沒有在發言時,不慎說錯兒子的名字,不過講到最后,終究是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然后他清清嗓子,狀似不經意地解釋道:“風吹的,不是哭了。”
韓真真哭笑不得地移開視線,一旁的盛小月剛補完妝,又差點笑出眼淚。
其他人當然也笑瘋了。
輪到這位極具反差的父親接受大家的掌聲。
坐在下面的任宣不禁感慨道:“沒想到池醫生的爸爸是這樣的性格,看來他還是更像媽媽一點。”
懷里的小侄女卻嘿嘿一笑,想起牙醫哥哥講過的話:“你那天肯定沒有好好聽焰焰哥哥講故事,他爸爸很愛哭的,又愛吃糖,牙疼的時候也會哭,眼淚比我還多呢。”
這是好多來看牙的小朋友都聽過的故事,外加一張生動有趣的現場照片。
任宣:……
他突然有點同情臺上這位英俊偉岸的硬漢爸爸。
等所有重要環節結束,王紹京也拍夠了照片,想從中精選出氣氛最好的幾張。
可打開相冊重溫才發現,每一張都很好。
雖然池雪焰提的要求過于奇怪,但不得不說,在親眼目睹了一場如此幸福的婚禮后,這會兒的王紹京確實深受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