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接觸家業的賀橋,有很多報告要看,不過在感到疲憊之后,他放下手頭的工作,和池雪焰一起看了恐怖片。
夜晚,他們在附近口碑很好的餐廳吃飯,飯后并肩散步,回家后稍作休息,走進各自的房間。
在同一屋檐下,兩個人都做著自己的事,偶爾交匯。
氣氛輕松融洽的一天。
輕松得仿佛沒有一絲曖昧的羈絆。
因為戲劇落幕了。
第二天早上,兩人分頭出門。
牙科診所的上班時間比較早,傳媒公司要晚一個小時。
清晨,賀橋走出房間時,池雪焰剛吃完三明治,正在玄關處換鞋。
用過的餐具已經洗凈,重新歸入碗架,新鮮的水珠輕輕淌過色彩明亮的瓷盤,愛人態度如常地同他道別:“早,我先走了。”
隨即,他很干脆地轉身離開。
周末不得不共處一室,到了工作日,那種被迫的必要消失了,物理意義上的相處變得寥寥。
連閑暇時間的安排,都沒有互相告知的必要。
在不同時間吃早餐、出門上班,驅車駛向不同的方向。
道路車水馬龍,聲音喧囂,紅綠燈變幻閃爍。
后座上的賀橋看不到前方耀眼的紅燈,他手中拿著一疊文件。
在難得的靜止中,他的目光卻只是與密密麻麻的文字擦肩而過,思緒飄忽。
車里一前一后地放了兩個干花香包。
始終縈繞著的淡淡玫瑰香里,直到車子駛入辦公樓的地下停車場,賀橋也沒有看完手頭報告的第一段。
他獨自乘電梯上樓,走進萬家傳媒所在的樓層。
公司即將搬遷,位于診所對面的那棟新寫字樓,已經開始裝修。
一路上,不斷有員工主動同他問好,笑著祝賀他的新婚。
這位年輕一些的賀總雖然沒什麼經驗,但態度相當認真,對公司的大小事務都很上心,會一一過問。
比起之前異常忙碌的賀霄,他花了更多精力在這家規模不算太大的子公司上。
而且,新任賀總對原來的高層員工們很尊重,不干涉已經在正常運轉的部門事務,做決策時會仔細聽取下屬的意見,堪稱是完美的老板。
因此在員工們看來,這次管理層變動,倒不是件壞事。
他們本來還擔心,空降來的新賀總,會是那種拿生意當兒戲的紈绔富二代。
畢竟他接手萬家傳媒后做的第一個決策,是把辦公新址選在了戀人的公司對面,一度把大家嚇得夠嗆。
準時在門口等候的秘書迎上來,接過賀橋手里的文件夾,同樣不忘祝福剛剛結婚的老板。
賀橋溫和地應下,同她一起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秘書參加了婚禮,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夢幻:“賀總,那真是我見過最浪漫的婚禮,您跟先生的感情一定特別好,可惜婚禮現場都沒讓怎麼報道……”
這次,賀橋沒有回應。
恰好經過一間小會議室,他移開視線,偶然往里面瞥了一眼,卻驀地放慢了腳步。
里面有兩個人正在聊天,一個是音樂部門的資深員工,另一個人戴一副厚厚的眼鏡,穿得很普通,甚至稱得上黯淡,神態也有幾分拘謹。
賀橋見過他。
在婚禮上全程負責跟那支國外樂隊溝通的年輕人。
半掩的房門里,傳出兩人的交談聲。
員工講話的語調頗為特殊,慢吞吞的:“……要過幾天才能答復你,但你今天拿帶子過來,我蠻驚訝的。”
另一個人則擁有很獨特的音色,語氣里帶著與老友相見的悵然:“我也沒想到我能走出這一步,可能是突然意識到了,原來人生也可以是那個樣子的。”
談話的聲音輕輕地飄進走廊。
秘書察覺到頂頭上司望過去的視線,主動道:“這是今天拿DEMO過來的一個歌手,正在跟音樂部門的老師談,他們以前有過合作。”
賀橋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他叫什麼名字?”
“段若。”她回答時,透出一絲惋惜,“不知道您有沒有聽過他的歌,說起來還挺可惜的,早幾年他……”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賀橋的腳步終于徹底停住,日光在棱角分明的臉側烙下陰影,目光也變得晦暗不明。
他知道這個人,也清楚秘書將要講述的這段往事。
在段若變成風光無限的知名歌手后,他過去的坎坷經歷自然也成了流傳度極廣的新聞。
段若就是故事里的另一個主角。
可他不應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
甚至不該是這個模樣。
賀橋記憶中的段若不戴眼鏡,平日里待人溫善,氣質柔和,一握住話筒就像是變了個人,張揚自信,與此刻的平凡怯懦截然不同。
所以那天在婚禮上,他只是隱隱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下意識多看了幾眼,卻沒認出來。
現在的段若,應該還陷在與前經紀公司的復雜糾紛中,失去了用自己的名字發表歌曲的權利,為此意志消沉了很久,只能做些與音樂有關的其他工作謀生。
初出茅廬輕信他人的天才創作歌手,還有手段令人不齒的前任合作伙伴,不算新鮮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