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做了一個叫人心生愉悅的好夢。
翌日醒來后,日子還是如常流逝。
池雪焰先起床,糊弄完早餐后出發上班,在離開家前,跟剛走出房間的賀橋隨口道聲早。
雖然兩人現在的上班路線完全一致,理論上可以一起出門,但上班時間有著足足一個小時的差距。
況且,池雪焰并沒有打算在工作的診所附近,光明正大地跟賀橋同進同出。
一群人集體八卦的場景,實在很嚇人。
今天他走出電梯,一眼就看到聚在前臺聊天的同事們。
大家圍在窗前,盯著對面的寫字樓議論紛紛,趕在忙碌的工作開始之前,享受一點平淡生活里的小樂趣。
“第一次看見這棟樓里這麼多人進進出出,還挺新鮮,每個窗戶背后都有人。”
“昨天好像是辦了儀式,但沒瞧見傳說中的小少爺,不知道平時去不去公司。”
“你看到也沒用啊,又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根本認不出來。”
“小徐不是去參加人家婚禮了嗎?可惜不讓拍場內照片,但能叫他過來認認人。誒對了,他這幾天怎麼都不出來聊天了,老悶在診室里……”
有人聽見電梯的動靜,轉頭一看,問候道:“早啊,池醫生。”
“早。”
池雪焰打完招呼,神色如常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又是平凡的一天。
接待各種性格的小朋友與家長,處理狀況不同的牙齒,講起新編美人魚或是別的故事。
不停的洗手,點一家新的午餐外賣,拉上百葉窗小憩,跟出現在門口的同事隨意閑聊。
唯一的區別,是池雪焰習慣性去窗口遠眺休息時,會看見對面的寫字樓變得不再空蕩,一扇扇明凈的玻璃窗后,不時有人影走動。
賀橋就在其中的某扇窗戶背后。
這個念頭讓尋常流淌的時光忽然染上一絲特別。
雖然池雪焰記得他的辦公桌離窗戶有些距離,不是正對著,所以無法從對面直接望見。
但他總覺得,在整齊排列著的許多扇陌生窗格中,似乎出現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是否也同樣注視過對面的診所?
誰看得更清晰一些?
玻璃窗內,發色特殊的年輕醫生用鑷子小心地取出壞掉的牙齒,再放進托盤,第一千零一次夸獎起躺在牙椅上的小朋友。
再熟稔不過的日常里,他開始產生一絲新鮮的好奇。
腦海中閃過窗紗般若隱若現的模糊身影,還有燈光下被流水浸濕的白色襯衣。
新奇的、未知的秘密。
永不落幕的光影在城市表面流動轉移,日升月落,新的一天來臨。
這天早晨,賀橋走出房間后,發現偌大的房子里格外安靜。
四處都沒有人影,玄關處有換下的拖鞋,池雪焰已經提前出門了。
賀橋有些意外,停頓片刻后,才像往常那樣走向廚房。
這是同居以來,池雪焰在工作日里,第一次脫離了慣有的時間表。
平時他們的溝通本就寥寥,今天連最簡單的問候都省去了。
缺了那一聲語氣平靜的早安,外觀溫暖明麗的家似乎也寂寞下來。
路過窗框的風,吹拂著周遭一下子寂然無聲的色彩。
司機準時在樓下等待,送賀橋去公司。
行駛平穩的后座,紙質文件,窗外的行人,玫瑰香包,閃爍交替的紅綠燈。
昏暗的地下車庫,電梯,主動問好的員工,忙碌的格子間,寬敞明亮的總裁辦公室。
唯一的區別,是在他正式開始處理今天的工作之前,放在桌上的手機接連響起兩道特殊的提示音。
消息框里顯示的昵稱是段拗口的英文。
[Shahryar:現在有空嗎?]
[Shahryar:有空的話,你的辦公室在哪個窗口?]
賀橋收回了遙望著窗外風景出神的視線,看到這兩條消息時,不禁怔了怔。
反應過來后,他回復了窗口的準確位置,并自覺地走到窗前。
對面那棟大樓里有許多家公司或機構,他看向屬于診所的那一層。
賀橋果然看見其中的某扇窗戶后面,有個一身白大褂的牙醫佇立著,身形修長,見他主動出現,還朝他招了招手。
這兩個位于馬路兩側一左一右的窗口,巧合地位于幾乎對稱的位置。
不過日光晃眼,令賀橋只能看到對方比較明顯的動作,比如招手,以及將右手移到耳畔。
很快,他的手機響起。
池雪焰打來的電話。
他與賀橋隔著一條馬路,面對面通話。
“我剛才說話了。”電話那端的池雪焰饒有興趣地問他,“能看到我嘴唇動了麼?”
賀橋回答得很認真:“不能,玻璃有一些反光,沒法完全看清你的臉。”
“但我能大致看到你的表情。”池雪焰說,“果然是我這里的視野更好,至少在早晨是這樣。”
賀橋瞬間了然。
他猜對方今天提前出門,就是為了去測試光線角度對兩棟樓視野的不同影響。
這是池雪焰會做的事。
下方是喧鬧繁忙的馬路,陸續開門的底商店鋪,對半空里發生的故事一無所知的行人們,浸沒在陽光里的綠樹濃蔭,最日常平淡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