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突然記起來的叮嚀,讓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平淡且開心的笑容。
站在街角的陌生人靜靜地看著她離開。
陽光落滿深紅色爛漫的發梢。
他看著她與危險擦肩而過,笑著騎車,去醫院照顧植物人丈夫,就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
新的一年將要到來,車籃里放著一束極美的鮮花。
街上已經開門的商店里,播放起了曲調悠揚的流行音樂。
是近期很火的一個歌手的成名作,嗓音獨特的《靠近》。
“……從最遙遠的地方靠近你。”
紅綠燈變幻更替,偶有喇叭聲響起,行人步履匆匆,車輛向前行駛。
所有人都靠近著各自心中的目的地。
街道與生活像往常那樣平靜,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所以池雪焰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目送那道陌生的背影消失,花瓣在風中顫動。
蝴蝶飛過了那朵花。
悄無聲息的風暴,與被改變的命運。
他間接改變了段若的命運,也間接改變了陸斯翊的命運。
每個人的人生都寫下了新的段落。
更美麗的段落。
如果在某個時空,他真的是個傷害過主角的大反派的話,現在算不算是一種救贖?
救贖那個他不曾見過的自己。
——讓一切事物都去往對的路,與孤零零的腐爛告別。
在那些交織的幽暗微光、錯開的命運伏線中,池雪焰描述不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是忽然很想聽到賀橋的聲音。
聲音的樣子無法用語言描繪,想念時唯一的兌現方式,就是聆聽。
他站在陽光燦爛的街角,聽著商店音箱里傳出的動人旋律,給賀橋打去一個電話。
賀橋每一次接他的電話都很快,所以在那個極短暫的瞬間里,池雪焰只來得及想到一件事。
他知道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自己會慢慢遺忘那本書的情節,就像忘記一些不重要的人的名字。
因為有更多重要的事該銘記。
等待音即刻消散,電話那端涌來一種熟悉的呼吸,熟悉的環境底噪。
池雪焰常常有莫名其妙的開場白:“你最喜歡什麼花?”
賀橋也常常毫不意外地接受:“玫瑰。”
然后他自覺地說:“我在家等你,怎麼了?”
池雪焰便認真回答他,有在尋常生活中難得出現的柔和語氣,與敘述童話般的口吻。
像是和第一次接診的成年客人說話。
又像是續寫了一段遲到太久的童話。
“我一個人去冒險了,現在冒險結束,想買一束花帶回家。”
第四十六章
床頭柜上的玻璃花瓶, 第一次染上了玫瑰的味道。
已然沉落的夜色里,開得極盛的玫瑰倏忽輕顫,深紅的花瓣便吻過透明的瓶身, 無聲地跌落在床邊,令寂靜昏暗的房間都顯得熱烈起來。
池雪焰倚在臥室門邊望進去時,忍不住想,最適合放進這個花瓶的花,或許就是這束紅玫瑰了。
換作別的花朵與顏色, 好像都缺了一點什麼。
獨自去商場那天,是他第一次買花瓶, 很快選中了這一個, 因為他認識一個對他完全透明的人。
獨自去花店那天, 也是他第一次買玫瑰, 很快選中了這一束,因為店員說半開的玫瑰更適合家庭插花, 可以放得更久。
兩天過去, 花開到了最盛,整間臥室里都彌漫著淡淡的芬芳香氣。
比干花香包更新鮮濃烈的香氣。
衣帽間里傳來一陣腳步聲, 和熟悉的嗓音:“這樣可以嗎?”
池雪焰循聲看過去,賀橋站在衣帽間門口, 身上是一件款式簡單清爽的淺色外套,不像是一貫偏暗色與深邃的風格,但依然是好看的。
他挑不出任何毛病,利落地點點頭:“出發吧。”
賀橋又穿上了他的外套, 是他主動出借的, 就像平安夜那天一樣。
今晚去王紹京的酒吧玩, 穿得休閑些比較好。
其實賀橋可以自己買幾件備著。
但他始終沒有買, 池雪焰也沒有問。
他們都有自己偏好鮮明的穿衣風格,又有風格恰好截然不同的另一半。
或許未來某一天,在臨時有需要的時候,他也會隨手拿一件賀橋的大衣穿,更省事方便。
同性伴侶的一大優勢,衣服可以混著穿。
池雪焰再一次想到這句話時,里面的伴侶一詞,終于不再是個玩笑。
司機已經在樓下等待,他笑瞇瞇地同兩人打招呼,立在一旁看著老板親自為愛人打開車門,細心地輕擋著車頂。
從他第一次和老板去接愛人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一直沒有改變。
等兩人都上了車,司機才坐進駕駛位,黑色豪車平穩地向前駛去。
一路上,池雪焰口袋里的手機時不時就震一下,是消息提示音。
他正望著窗外的夜景,懶得拿出來看,而賀橋也不再問原因。
因為日子一長,他就知道了,能這樣騷擾池雪焰還不被拉黑的,一定是蘇譽。
雖然一會兒馬上要碰面,但話很多的蘇律師依然發了很多有的沒的消息過來。
之前蘇譽就催了池雪焰好幾次,讓他們倆一定要來酒吧看這場演出,因為他會跟女朋友一起過來,作為多年好友,池雪焰還沒親眼見過他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