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重生體在新的世界里再次相遇。
兩個記憶清澈的重生體。
其中一個人保留了前世的絕大部分記憶,并將它當成了一本小說,將自己視作無需去恨的局外人。
這是池雪焰最終得出的推理結果,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奇幻氣息,但帶著未來記憶出現的賀橋,本就已經是個神秘的奇跡。
它能解釋賀橋身上幾乎全部的矛盾與未知。
當然,盡管池雪焰看過許多偵探小說與懸疑電影,可難免有出錯的時候。
推理過程中很容易犯的一個錯誤,就是將簡單的問題想得太過復雜。
或許一切正像是賀橋最開始時說的那樣簡單。
他是穿越到書中的外來者,本性善良,所以主動提出幫大反派改變命運,也的確想利用書中信息發展事業造福大眾,這些行為都與靈魂深處潛藏的某種遺憾無關。
小說內容龐雜瑣碎,總有在他看來不重要的、對自己的理想毫無作用的部分,會被草草翻過,比如主角們的愛恨糾葛。
而他繼承了小配角“賀橋”的全部記憶,所以最清楚這個人物的往事,也最熟悉“賀橋”愛過的人,包括池雪焰的吃飯口味,與盛小月喜歡的粉玫瑰。
雖然他遺失了關于自身的記憶,但他可能去過不止一個小說世界,所以沒準早就習慣了這種一片空白的感覺,不覺得有所缺失。
反正性格與能力其實是種超脫了記憶的本能,他適應“賀橋”的生活時十分得心應手。
不愛玩游戲與游戲技術極佳,也并非不能共存,他可能就是單純的很聰明,無論是在游戲還是事業中。
至于大反派被一筆帶過的死亡結局,或許是作者懶得詳細描寫,又或許是真的舍不得細寫他的離去。
一朵黃花只是異國作家寫下的一篇小說,愛情喜劇只是很適合配爆米花的一部電影,賀橋也只是忽然來到這個小說世界的賀橋。
這個答案同樣可以成立,很多看起來值得深究的謎題,背后的原因常常是出人意料的簡單。
小徑分岔的花園里,有兩條方向截然不同的路可以選。
這是個稀松平常的選擇,無論相信哪個答案,都不妨礙欣賞道路前方的滿目繁花。
就像晴朗的夜晚里忽然落下一場雨,坐在窗邊的人聽著雨滴拍打玻璃的聲音,是要選擇感到潮濕的煩悶,還是選擇感到催眠的愜意。
淅淅瀝瀝的雨水結束后,明天仍是蔚藍美麗的碧空。
而今夜沒有雨,只有身邊人認真的提問。
“一會兒回到屋子里,你要吃湯圓嗎?還是繼續吃蛋糕?”
賀橋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時,敞開的家門里幾乎同時傳來電視機中響徹的鐘聲。
零點到了。
舊的日子逝去,新的一年肇始。
潔凈如寶石的深邃夜空里,驟然綻開了煙花雨。
大朵大朵的煙花如夢似幻,倒映在彼此的眼底。
被煙花照亮臉頰的瞬間,池雪焰想好了問題的答案。
他不想選湯圓,不想選蛋糕,也不想選那句在零點到來時最順理成章的新春祝語。
賀橋開口說春節快樂之前,池雪焰的視線從璀璨奪目的夜空中移開,望進愛人目光純粹的眼眸深處時,輕輕踮起了腳。
在這個漫長又短暫的瞬息,在過去與未來交織的此今,單薄的句子顯得太詞不達意。
他選擇用吻回答。
不再是提前約好的當眾擁吻。
第二次接吻的好學生也不再生疏。
沒有了夏日的海水、草坪與玫瑰,但有冬夜的焰火、花園與家人。
沒有了過分正式的領帶,可池雪焰總想抓住一些什麼。
所以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勾在了賀橋的頸間,與此同時,一股溫柔又難以抗拒的力道輾轉過秾艷的發梢,將他更深地納入這個懷抱。
遲來的,真正的吻。
第四十九章
沒有親手放煙花, 卻有了煙花下的吻。
池雪焰喜歡這樣小小偏離軌跡的意外。
這一晚的煙花好像不會有停歇的時刻,夜空不斷被聲與色點亮,璀璨如夢。
欣賞夠了煙花的戀人走出花園, 回到屋子里,對一同迎接了新年的家人說新年快樂。
站在客廳窗前的盛小月,連忙將手里的東西胡亂藏進沙發抱枕后面。
一個跟兒子辦公室里同款的望遠鏡。
她剛才只是在看天上的煙花,絕對沒有看別的。
池雪焰和賀橋注意到她急匆匆的動作,有些詫異地看過來。
“媽, 你在找東西嗎?”
“……啊?什麼東西?”盛小月忙不迭地轉移話題,“終于守到零點了, 你們餓不餓?要不要吃碗湯圓?”
“還是繼續吃小池的生日蛋糕呢?”她轉移了話題, 但沒能掩去眼里的笑意, “反正都是甜的, 很甜很甜——”
池雪焰正在摘圍巾,他看見抱枕邊緣露出了一個圓圓的黑色邊角, 是一種再熟悉不過的觀察工具。
所以他笑起來, 眼眸微彎,沒有揭穿她:“我想吃湯圓。”
賀橋也注意到了那個角落, 目光里閃過一絲無奈,溫聲應道:“我去廚房煮, 阿姨應該提前買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