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高士奇傳》記載有康熙的贊譽之詞:“得士奇,始知學問門徑。初見士奇得古人詩文,一覽即知其時代,心以為異,未幾,朕亦能之。士奇無戰陣功,而朕待之厚,以其裨朕學問者大也。”
高士奇大康熙九歲,君臣初識之時,康熙大概只有十五六歲。作為滿清入主中原的第一位少年天子,康熙面對博大精深的漢族文化,認知其實尚處在蒙昧狀態,這時候他最需要的是撥云見日的指引。
高士奇之幸運,即幸運在此,他是在最恰當的時候遇到了最需要的人,與千載難逢間充當了康熙文化上的引路人。
當然,高士奇將一身才學賣與帝王家的“技藝”也是不容小覷的,他知道康熙需要什麼,更懂得如何才能打動康熙。
正因為如此,隨后的幾年,康熙為高士奇做了各種鋪墊安排,先是賜他會試資格,將他擢為第一,命留翰林院供奉,而后又傳旨,“今后凡朕經筵講義,令高士奇一人謄寫。”
康熙十四年,對高士奇而言,具有標志性的意義。這一年,康熙授予他詹事府錄事的官職。詹事府是給太子管理家務的,但高士奇卻沒有跟著太子胤礽,而是一直侍從在康熙身邊。
這是一個鮮明的信號,意味著康熙在進一步架梯,勢必會進一步重用高士奇。
果然,過了兩年,高士奇開低級儒臣直入內廷的先河,他以很高的姿態,被康熙引入南書房。當時,康熙給武英殿大學士勒德洪、明珠下旨,說自己愛好讀書寫字,但身邊的近侍都不讀書,以致講論沒人答得上話。他要在翰林院選擇兩名博學善讀的人,常伴左右,交流學問。
康熙還說,對于伴讀儒臣,朝廷將給予特別優待,由內務府在京城撥給專門寓所,并且保證只要干得好,幾年后必將從優重用。
勒德洪、明主試探性地問,皇上可有合適人選?
康熙回答的特別藝術。事先他已言明要挑選兩人,但此時卻只點了高士奇一人,剩下的一個則留給兩位臣下在翰林院挑選。
勒德洪、明主見康熙破格內定了只拿六品俸祿,實際只有監生身份的高士奇,也很懂得配合,他們花了一個月,從翰林院中挑出一位具有賢臣之資的理想人選。此人便是張英,曾在家鄉創造六尺巷佳話,后來“大清首輔”張廷玉的父親。
在當時,因為這一道特別的潤色,朝堂中人,越靠近內廷,越接近康熙,越是看得明白,高士奇事實上已成為康熙身邊參與機要的寵臣,雖然品級低微,但實際擁有的權勢不可限量。
康熙玩弄帝王之術,近乎是有天賦的,自正式將高士奇、張英引入南書房,他就展現出了深不可測的帝王心機。兩人正式入職那一天,康熙很嚴肅地發出警告:“當謹慎勤勞,后必優用,勿得干預外事。”
高士奇、張英二人對待這句警告,在態度上有著天壤之別。
張英本就是謹慎賢能之人,恪守康熙警告,自然不在話下,康熙待他也格外器重,不久即將他任命為翰林院學士兼禮部侍郎。幾年后,又讓他接替了李光地辭職出缺的翰林掌院學士。
可是高士奇這一邊就怪異了,他本人對康熙的警告似乎是置若罔聞的,而康熙好像也并不計較,一直將他留在南書房,始終寵信不衰。
兩者有別,這能說明什麼問題呢?
第一、二十來歲的康熙不僅有看人的眼力,而且御人的城府甚深,用人的格局極高。他的那句警告,表面上針對高士奇的,實際是對張英的承諾。
第二、高士奇心智極其玲瓏,他早早地就參透了康熙用他的心思,更厲害的是,他竟敢依此原形畢露。說白了,康熙從未指望他是賢士名臣,而他自己呢,正好趁機投機鉆營,追逐功名利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