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橋盯著他手里的橘子。
“……吃嗎?”賀長望沒話找話問。
“我就住你隔壁。”段橋說。
“嗯……”賀長望堵在門口,躊躇一下,沒再追究為什麼段橋回來得這麼快,“去你那里?”
段橋倒是饒有興趣地笑了笑:“為什麼?”
賀長望推了他一把,將人推到走廊里:“我屋里太亂了。”
“這樣啊。”段橋在臨走前還有意無意地掃過屋內的衣架。
段橋的確就住隔壁,直到他刷卡開門,賀長望才意識到他剛剛的意味深長是何意。
“我一個人住。”他解釋了一下。
段橋轉頭看他,又笑起來:“我知道。”
將至日落的陽光順著窗子斜射而入,暖洋洋的叫人染上熱意。
賀長望一與他獨處便會口干舌燥,他懶得思考是否是環境因素引起的,幾步繞到了段橋的面前。
他勾住段橋脖子上掛著的那枚小陀螺吊墜。
但僅僅是一觸碰,賀長望便心底一沉。
這并不是他當年送的那枚。
這一枚的材質顯然比他送出的劣質小東西更精致,墜在手心里沉甸甸的。陀螺表面打磨得光滑,也并非從前那個藏著毛刺的廉價品。
賀長望手指摩挲著吊墜,他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個感嘆詞也發不出了。
段橋卻看出了他的心思:“不是同一個。”
有一種自作多情被抓包的感覺,賀長望不喜歡看他這副游刃有余的樣子。
“為什麼?”他控制住自己的聲線,不想讓自己落下風,一如往常地逞強。
但段橋說:“因為你送的那個質量太差,磨壞了,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買的,只能自作主張買了個新的。”
他說得很慢很清晰,每個字落入耳中都重愈千斤,賀長望幾乎是屏著呼吸聽完了這段話。
他將吊墜向下扯,勾得段橋不得不微低下頭。
“你不知道我是從哪里買的,為什麼不找我,為什麼不問?”
他們都知道他說的不僅僅是這個吊墜。
一偏頭就能碰到嘴唇的距離,段橋卻仍是低聲笑著:“……我以為你不喜歡。”
聽著還有幾分理直氣壯的委屈。
賀長望直勾勾地看著他:“誰告訴你的,我說過?”
“你是看到了這個,才在山上叫住我的?”段橋不答反問。
“你先答我的問題。”賀長望忍著不發火,他撒開手,將段橋推著倒在床沿上坐下。
段橋將吊墜摘下來,拿在手里繞了繞,坦然:“你說過的,你說很惡心,離你越遠越好,被這種人纏上真是倒了大霉。”
這話的語氣倒是像他說出來的,可賀長望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這樣傷人的話。
“我什麼時候說的?”賀長望的火氣被撲滅了,剩下幾縷青煙還飄在身邊。
他幾乎在問完這句話的瞬間就回憶起來了。
這段回憶簡直要追溯到高三的上半學期,久遠程度不亞于他回憶幼兒園吃過什麼午飯。
賀長望被噎住了:“我那個說的不是你……不是,你怎麼聽到的?你個狗東西跟蹤我?”
段橋挑著眉看他,“先來后到分清楚,你當時在我后面。”
賀長望失語了。
那事情小到不值一提,賀長望在轉天就忘得差不多,沒想到段橋能記這麼多年。
是那時班里有個平日里寡言沉默的轉校生,從原校帶了點恩怨過來,有時候放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小混混在門口堵他。
賀長望跟他不熟,只不過有一日放學回家,聽到巷子里傳來一陣騷動。
他向里面走了幾步,迎面撞上一群跑出來的人,撞著他的肩膀沖出巷子。
賀長望沒有認出那群人,倒是又走了幾米,看到坐在地上的轉校生,才意識到剛剛跑出去的是總騷擾這人的外校混混。
轉校生的模樣有些狼狽,衣服都被扯得亂七八糟,賀長望只是看一眼就猜出來發生了什麼。
他本想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卻沒想到那人已經看到了他,死死咬著下嘴唇,倔強地試圖用書包遮住自己。
賀長望以為他是經歷一場惡戰把那群人趕跑,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麼好:“沒事吧?”
轉校生沒有答話,卻是把頭扭向了另外一個方向,像是在尋找什麼人。
賀長望以為他是嫌自己麻煩,便不久留,轉身離開,邊走邊輕飄飄地說:“那群人挺惡心的,離你遠點也好,被這種人纏上真是倒了大霉。”
故事到這里便沒有了下文。
第二天轉校生照常上下學,賀長望也沒特意留意過外校混混有沒有再堵他,兩個人像兩條不同出發點引起的直線,偶然間相遇交叉一下,便又各自過自己的生活。
結果現在段橋說他也是當事人之一。
“是你把那幾個黃毛趕走了?”賀長望感覺記憶有些割裂。
卻見段橋輕描淡寫地說:“我回家就那一條路,左右也要從他們面前過去。”
賀長望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要真是為這點事而耽誤這麼多年,天王老子來了也要說不值當。
他壓在床沿上,腳踩在段橋兩腿之間,急道:“你當時在,怎麼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