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喧鬧，終是將他徹底從夢中拉扯出來，他剛睜開眼，便聽耳畔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幾時了？”

　　太近了，那人說話的氣息浮在他臉上，顧出云駭了一跳，險些直取他咽喉，手臂動了一下才發現那人竟是將他牢牢壓在身下，難怪他分毫動彈不得。

　　凌海敲了敲門，沒敢進，在門外小心道，“爺，該起了，王爺等著敬酒。”

　　凌戰野睜開眼，眼里竟是一片清明，他松開手，讓顧出云從他懷里出來，坐起身后瞧了瞧他，“如何？”

　　顧出云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或許是尚未完全清醒，看著有幾分怔愣。

　　凌戰野給他搭了把手，他還記得昨夜這人不怕死的調笑他，挑了挑眉，“爺抱你起？”

　　顧出云涼涼的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不用了！”

　　凌戰野動作很利索，一看就是平時也不要人伺候的，等他洗漱好喝了杯茶，顧出云才慢吞吞從床上挪下去。

　　凌戰野實在看不過去，走到床邊一把將他撈進了懷里，撿起了地上的靴子給他穿上，沖門外道，“進！”

　　幾個丫鬟們井然有序的進來，給二人行了禮眼睛都沒敢亂看就開始忙碌起來，凌戰野接過帕子給顧出云凈臉凈手，幾個小丫鬟哪曾見過這個，臉紅了一片，顧出云倒挺坦然，擦完臉就埋進了凌戰野懷里。

　　丫鬟擺上了飯食，顧出云看了一眼就興致缺缺的撇過了眼睛，凌戰野吩咐，“明日熬個粥，弄幾個清淡的小菜，下去吧。”

　　紫蕓知道他的習慣，立刻道，“是，世子，夫人慢用遇沿遇沿。”便領著人退了出去。

　　幾個丫鬟一出去便竊竊私語開了，“夫人真美！”

　　“世子給他穿鞋哩！”

　　凌戰野看著懷里那人的耳垂一點一點紅透，心情頗好的“咳”了聲，小丫鬟們立刻一哄而散。

第8章 似友非敵

　　凌戰野撇了油給顧出云盛了一碗雞湯，“這湯不錯，昨夜累著了，多少吃點。”他這倒不是故意打趣顧出云了，而是那人實在看著羸弱。

　　顧出云行軍打仗多年風餐露宿慣了，哪里會這麼嬌氣，只是從來都是他庇護別人，難得聽到有人哄他，還挺新奇，再加上身子憊懶，這人是罪魁禍首，所以在他面前有幾分不愿言說的恃寵生嬌罷了。

　　他接過碗喝了一口，“府中可有其他家眷？”

　　凌戰野又給他夾了兩筷子不那麼葷腥的菜喂他，“我無叔伯，父王又未娶繼室，我屋里的人也打發……”他說著又注意到顧出云玩味的目光，“嘖”了一聲，索性承認，“我屋里也沒有旁人，說來好笑，偌大王府，便只有我父子二人了。”

　　顧出云吃了幾口便側過頭不肯再吃，他早就知道凌戰野不似傳聞，沒想到那傳的天下皆知的風流好色也是假的，搖了搖頭頗有感慨，“世子好氣量。”

　　凌戰野便喂到自己嘴里，他吃飯很快，卻不粗魯，間隙里還能立刻回嘴，“殿下也不賴。”邊說還邊拿帕子擦了擦顧出云嘴邊的油漬。

　　凌戰野身上顯而易見很多北方男兒的粗獷特征，人高馬大，卻又有幾分承襲于母親的溫柔，顧出云雖然身量高氣質冷，但大病一場又奔波數日，這陣眼見消瘦，銳利也藏了幾分，窩在凌戰野懷里很是契合，兩人言語你來我往，動作倒是親昵自然。

　　時候還早，凌戰野吃的差不多了，給顧出云倒了杯茶，兩人慢慢喝著。

　　“殿下如今既已嫁我，你我便是一體，殿下應知我東北連年征戰，戎族不時來犯，我凌家戍守邊關，不敢居功，但求無過，我父已年邁，我雖紈绔，卻也不是那貪生怕死之輩……”

　　凌戰野知道自己和顧出云達成了一個暫時的平衡，但他卻不清楚這個平衡的界限在哪里，他和顧出云皆未露出底牌，是敵是友，仿若霧里看花，但這九殿下和他們所知不同卻是一定，只是不知是在深宮習慣扮豬吃虎，還是另有圖謀，著實難辦。

　　顧出云眨了眨眼，他知道這是小世子在向他示弱，他理應拿出一點誠意，“我從出嫁之日，便冠之你姓，有些話，自是不便再與父皇說的。”

　　凌戰野笑了一聲，“殿下明理，我不日將隨父奔赴前線，這偌大王府，便交付你手了。”

　　顧出云不知何時又將臉埋在了他懷里，嘟噥道，“自然。”

　　凌戰野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輕松的把人抱起來，“該去給父王敬茶了！”

　　在老爹那兒用過午飯，凌戰野把顧出云送到他們自己院前便出門了，走前似是想說個由頭，看了看顧出云又做罷了，實在沒必要拿糊弄京都的那一套來班門弄斧，這小殿下只怕更擅此道。

　　所幸顧出云不知道他在腹誹什麼，不然怕是要說句愧不敢當，正因他不善偽裝，才叫凌戰野看出端倪，他和世人傳言的九皇子自然不像，因為他根本就不是蕭安慶。

　　顧出云沒管他去干什麼，自顧自睡了個午覺，他許久不曾這般閑散，難得享受。

　　凌戰野走前和管家吩咐了幾句什麼，顧出云剛醒便接到了厚厚的幾本王府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