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對方還會說什麼。
應老太太目光移向秦歆竹:“你是怎麼教的?”
后者腦袋微垂,安靜地聆聽教訓。
應程特別看不慣這個場景,心里扎了根礙事的刺一般,讓人煩躁。
他冷笑一聲:“還輪不到你們——”
“小程,”應廉開口打斷,“過來坐,和爺爺奶奶好好說話。”
應程當然不會過去。
站在客廳是他最大的極限。
應老太太抬手,摸了摸梳得一絲不茍的鬢邊,沉聲靜氣道:“你沒成年,就已經養成了目中無人、不敬長輩、不守規矩的惡習,以前我說過的話、教你的道理都忘得一干二凈。”
“你那些不學無術的下三濫朋友,上不得臺面的愛好,自以為是的性格——樁樁件件,哪一件都配不上你腦袋頂著的那個應字。”
“應程,你是應家子孫,你的長輩都是優秀出色的人,”老太太透出嚴厲的神色,強調道,“應家不可能養出你這樣的人,讓你出去敗壞門風,給他們丟臉!”
言罷,氣氛一陣死寂。
應老先生接著開口,再次問了飯前那個問題:“明天放假了吧?”
這一回,他把后面的內容補充完。
“那從明天開始,你繼續去我們那住,一直到上大學為止。犯錯了沒關系,重要的是得改,你父母管教不了你,就由我們來管教。”
應程的神情并沒有太大波動,反倒有種詭異的平靜。
應廉扮演中間人,緩和氣氛道:“小程,你現在高三,在爺爺奶奶家能讓你更安心地學習,習慣也會更好。”
等應廉說完,應老太太目光定在了應程的滑板上。
秦歆竹也隨之看去。
自打上回她說讓他別把滑板放客廳后,應程隔三差五,便將滑板丟在客廳各個角落。
完全不掩飾要和她對著干的心思。
“滑板扔出去。”秦歆竹吩咐王阿姨。
“扔出去?那怎麼行,”應老太太說,“直接砸爛丟了,以后這種東西不允許出現。”
王阿姨聽從指令,拿起滑板走了出去。
應程沒阻止,看都沒看一眼。
滑板扔了后,四個長輩再次你一言我一語,將他從頭到腳數落得狗屁不是。
應程一言不發。
無論是直白的、委婉的,亦或是指桑罵槐的。
他照單全收。
直到沒人出聲了——
應程才開口,語氣聽上去心平氣和:“說完了是嗎。”
他邁開腳步,一步步靠近中間那張玻璃茶幾。
“你們——”
應程拎起茶幾放著的煙灰缸,在手里掂了掂,而后猛然砸向沙發上方的墻壁,“算什麼東西!”
緊接著一腳踹在茶幾邊緣:“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茶幾瞬間移位,發出尖利刺耳的刮擦聲。
摔出去的煙灰缸硬生生碎成兩半,一半差點砸在應老書記金貴的腦袋上。
大家沒料到他會突然爆發,當眾又踹又砸的,表情不約而同從震驚變為了震怒。
在其他人尚未開口前,秦歆竹倏然起身,三兩步沖到應程跟前。
耳光就那樣下來了。
她吼道:“誰給你的膽子?!”
應程臉偏到一邊。
其實不痛,秦歆竹沒使多大勁兒。
然而身體里所有暴虐的情緒,仿佛被按了暫停鍵,戛然而止。
這是他長到這麼大,第一回 挨了親媽的巴掌。
半晌,應程回過頭。
無聲無息地凝視秦歆竹。
方才眼底涌動的戾氣,好像被碾滅了般不見蹤影。
眼珠黑漆漆的,融掉了鮮活的色彩,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頭頂白熾燈照進去,星星點點,是深埋于里的失望。
秦歆竹再一次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絲毫不留情面地打破了應程對“母親”這個角色,僅存的半分幻想。
他轉身,沒再顧忌任何人,離開了這棟屋子。
孑然一身。
滑板被折斷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他什麼也沒帶走。
第9章 牛角尖
手機里跳出一條房東發來的消息。
-確定哦?確定就不能隨便改了。
應程回復。
-確定。
-好,那先交四百定金吧。
應程將錢轉過去,房東又發了些合同里的注意事項,他沒再看。
這房子早在半年前便選好了。
一居室,一個月房租八百,加上水電費兩百,卡里的存款足夠撐到他上大學。
樓下對面街道就有公交站,交通出行也方便。
是目前來說最合適的一間住所。
之前還在猶豫要不要租,現在倒是不用糾結了。
應程熄掉屏幕,拿過床頭柜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熟練地咬進嘴里點上火。
他緩慢吸了一口,煙尾變得猩紅,煙絲燃成黑灰,卻沒有白霧從口鼻飄出來。
應程盡數吞進了肺部。
微微咳嗽一聲,再面不改色繼續抽下一口。
房門被推開,羅天錫讓滿室的煙味兒熏了個夠嗆。
他瞥見煙灰缸里數不清的煙頭,踢一腳坐在地上的人:“玩命呢?抽這麼多。”
“兩包。”應程彈了彈煙灰,“沒多少。”
羅天錫走向墻邊把窗戶打開,跟著倚到應程身旁,席地而坐。
“租好房了?”他問。
“嗯,明天簽合同。”
“你說你到底怎麼想的,”羅天錫背靠床側,“我這容不下你了?”
應程又吞了口煙,被羅天錫瞧見了,一巴掌揮胳膊上:“干什麼,想自殺?”
他置若罔聞,回答上一個問題:“你這里太小,住兩個人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