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辰從里面取出一只魚缸,小心翼翼捧在手上。
喻嘉岐幫忙找的修復師很專業,摔碎的地方重新變得完好無損,看不見一絲裂紋,甚至上面的星星月亮都與之前并無二致。
好像至始至終沒弄壞過。
唐星辰很滿意,仔細放回原來的位置——旋轉樓梯邊的木架上。
這是他媽媽高淺陽的東西,就得一輩子放在這,誰都別想動。
樓上一陣腳步聲響起,喬緲從房間出來。
唐星辰掀眸,神色幾乎立刻陰了大半。
然而對方并未留意到他,一改先前謹言慎行的模樣,整個人神情有些罕見的恍惚。
唐星辰瞇了瞇眼,微微皺眉。
潛意識感覺哪兒不對勁。
此刻是晚餐時間,阿姨正在廚房做飯。
自從魚缸摔碎后,但凡他回家吃飯,喬緲一般會選擇回避,等他走后自己再出現。
雖說是唐世德娶回來的第二任老婆,可她表現得并不像女主人,沒有分毫端腔作勢的姿態,反倒給人一種寄人籬下的錯覺。
大部分時間待在房內,很少露面招人嫌。
但今天喬緲不僅提前出來,而且一身灰撲撲的打扮,長發披在肩頭,遮住了部分清瘦的臉頰,眉宇間充斥著一股心神不寧。
仿佛沒注意到拐角旁立著個大活人,她徑直下樓,移步到玄關處換鞋,面色凝重地出了門。
唐星心底掠過一絲疑慮,須臾后,又滿不在乎地嗤笑了聲。
關他屁事。
—
晚自習下課,應程去接德德。
剛到寵物店,從老板手里牽過活蹦亂跳的小漂亮,唐星辰電話來了。
“到了是嗎?你等我會兒,我現在過來。
”對方說。
應程:“你不是要忙?”
“忙完了,正巧趕上,你給德德挑幾條裙子,它那身都穿多久了。”
唐星辰一頓嘰里呱啦講完,擅自結束對話。
應程:“……”
挑是不可能挑的,他自己的衣服都沒心情選,更別說狗了。
索性牽著德德到一邊坐下,等它親爹自己來。
唐星辰出現得很快,半把游戲時間。
看見兀自玩游戲的人,他站在應程跟前,語氣咸咸:“裙子呢?”
應程雙眼黏住屏幕:“沒空,自己挑。”
唐星辰冷呵一聲,反手扯了條粉色泡泡裙,故意沖他眼前晃:“這條怎麼樣,好看嗎?”
應程偏開腦袋,眼神都沒分來一個:“丑。”
“……”
“你這把必輸。”唐星辰說完,又選了三四條別的顏色,鍥而不舍地拎著甩啊甩,“這些呢?”
應程鼻尖被裙擺拂了下,一陣癢意鉆進山根,似有似無在心口處撓動。
他終于抬頭:“再放我面前,等會兒這裙子就是你穿。”
唐星辰得寸進尺,將裙子全扔他懷里,轉過身:“老板,算錢。”
應程退出游戲,裙子拿開,起身抬臂箍住他脖子:“你死了。”
“我操,”唐星辰被勒得咳了兩聲,沒忍住樂了,胳膊向后杵,“你他媽勁兒再大點!”
應程攥住他手腕抵在腰間,膝蓋頂了下后腿:“天天撩閑,欠的你?”
“得得得,”唐星辰腿軟了半秒,意欲掙脫手腕,“我錯了,學霸牛逼。”
嘴上說我錯了,實際下一秒又不老實地朝對方腰腹撞去。
兩人擠成一處,毫無形象地玩接地氣版擒拿,進行著幼稚的男人切磋,鬧騰個沒完。
德德聽見“得得得”,當是在喊自己,也跟著湊過去瞎胡鬧。
寵物店老板長舒一口無奈的氣,頭疼道:“裙子還要不要啊?”
“要!”
唐星辰抽空喊了句,又繼續投身于和附中朋友的友好交流中。
老板算完賬,疊好幾條裙子裝進塑料袋。
兩人打成平手,終于放過彼此。
唐星辰一頭卷毛揉得稀亂,像個要炸的鳥窩,應程校服也沒好到哪去,差點給撕成露臍裝。
他倆互相死盯著對方,臉上表情都有點繃不住。
“幼稚。”應程說了句。
“我幼稚?”唐星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瞬間更亂了,“剛才不知道是誰,想撓我胳肢窩。”
應程提上塑料袋,繩子一繞牽著德德,學嘴道:“剛才不知道是誰,想張嘴咬人。”
“剛才不知道是誰,手勁兒沒我大,還不要臉的搞偷襲。”
“哦,我也不知道。”
老板眼神復雜地目送他倆離開。
很想說一句,別吵了,要吵去幼兒園吵。
臨近夜晚十一點,街上過路車輛少,兩人一邊散步一邊等出租。
唐星辰狀若無心問:“你學校沒出什麼幺蛾子吧?”
應程頗覺意外,但沒表現在臉上:“怎麼?”
“沒怎麼,隨口一問,”他說,“只是覺得對于某些多事的家長,恐怕不太好蒙混過關。”
應程笑笑,無關緊要道:“解決了,問題不大。”
唐星辰嗯聲,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側面不遠處驀地傳來一道極細微的動靜。
兩人同時停住腳步。
唐星辰側目看身旁的人,用眼神示意:你也聽見了?
應程略一點頭。
周圍盡是街道與馬路,路邊栽種著不少香樟綠樹,以及數座間隔規律的路燈。
長燈光影連成線,向后延展,余下幾條寬窄錯雜的陳舊古巷。
月朗星稀,路燈只夠照出窄巷前小半段,再往深處,便是烏燈黑火的看不明晰。
若是有人或流浪貓狗經過,發出響動不奇怪。
可剛才的聲音,卻有些非同尋常,聽上去莫名像活物微弱的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