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這會兒在干嘛呢?是不是正和其他姐姐阿姨聊八卦?我這也有一件,你聽不聽?”
“我剛才知道了一些事兒,唐世德——”
他說到一半,聲音倏地哽咽。
雙腿支撐不住般撲通跪地,抱住了墓碑,頭埋得很低。
“媽,怎麼辦,我好想你……”
分明還不到三年,唐星辰卻在這一瞬覺得,好像如何也熬不下去了。
很多人都一樣,到了媽媽面前,再小的委屈都會瞬間放到無限大。
難過、痛苦、沮喪……任何情緒統統兜不住。
此刻不是探望逝去親人的時節,周邊沒幾個活人。
唐星辰肩膀抽動,哽咽聲漸大,在空闊的環境里很快被吞沒。
……
那年暑假比往常每一年都熱,印象中除了從早開到晚的空調,便是一袋又一袋往冰箱里塞的雪糕。
唐星辰中考完,一家三口本要出國旅游。
奈何天氣太熱,去哪兒都是折磨,只能暫且推遲計劃。
那陣子世陽開了家新分公司,作為董事長的唐世德比誰都忙,成天腳不沾地的兩頭跑,家里通常就剩兩個人吃飯。
晚飯過后,高淺陽會帶兒子去河邊散步。
西泉河邊人多熱鬧,晚上有無數的商販擺地攤,漸漸演變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夜市。
母子倆都是愛湊熱鬧的性格,十天有九天要去逛,專買些沒用的玩意兒回家占地方。
高淺陽手里拎著個陀螺,廣場上大爺抽的那種。
她甩了甩配套的鞭子,故意嚇唬說:“月亮,媽媽要是用這個揍你,你覺得你和陀螺誰轉得快?”
唐星辰:“……”
彼時的他十五歲,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放話說:“你打不到我。
”
高淺陽挑下巴:“來,跑一個。”
說完鞭子就真過來了。
唐星辰面色震驚,拔腿就跑,還有雙手抱頭的趨勢。
高淺陽快被自己的小慫包兒子笑死了。
她壓根沒往他那甩,沖地板抽了下而已。
“好了好了,媽媽和你開玩笑呢,”高淺陽笑不停,說道,“我有點渴了,去幫媽媽買瓶水,批準你買瓶飲料。”
唐星辰回頭做了個鬼臉:“我要買三瓶!”
話落轉身,險些和迎面走來的一個灰衣男人撞上。
他連忙避讓,說了句抱歉,遠遠朝商店方向跑去。
忙著買水的唐星辰并未留意到,自己身后,高淺陽看見灰衣男人那一刻,霎時僵住的神色。
劉歸腳步慢慢停下,陰森森沖對面人一笑:“別來無恙啊,高總。”
高淺陽斂神收笑,從容回應:“劉總,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生意場上競爭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世陽近年來風頭太盛,動了不少人飯碗,光是和泰隆就明里暗里針鋒相對了好幾次,朋友與仇家多得數不過來。
所以她并未過多關注也不清楚,劉歸如今已然潦倒窘迫,落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
以至于這句隨口客套,聽上去特別像在蓄意挑釁。
劉歸神色陡然陰鷙,目光森寒。
他模樣不太對勁,高淺陽下意識警惕起來。
“劉總,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等等——”劉歸攔住她的去路,笑容古怪,“我有件事是關于唐董的,高總不好奇嗎?”
唐星辰付完錢,接住店員遞上前的飲料和水,擰開其中一瓶。
手指卻突然沒抓穩,雪碧不小心倒下去,濺濕了鞋襪。
他煩躁地嘶了聲,想再買包紙。
摸褲兜找錢的瞬間,心底沒來由一緊,心率驀地加快。
唐星辰蹙眉,突然不想買了。
拿著剩下的那瓶轉頭就走。
然而等他快步跑回去,留在原地高淺陽卻不見了。
十分鐘前。
高淺陽沒信劉歸的話。
現下很晚了,夜色深重,附近一帶又格外僻靜,黑燈瞎火的人煙稀少。
若對方真有什麼重要事,怎麼也不會選擇這種時間地點來說。
高淺陽堅持要離開,誰知劉歸胳膊一擋,用手機放了段視頻給她看。
視頻里有個男人雙手雙腳被綁住,黑布蒙上眼睛,狼狽地躺在角落。
雖然光線很暗,但高淺陽一眼認出,那是唐世德。
她登時慌了心神:“你把我老公怎麼了?他人在哪?”
劉歸食指抵在嘴上,放輕聲音:“噓,不要說話,跟我走,否則唐董身上要是少了什麼零件,可別怪我。”
察覺到對方的精神狀態似乎不穩定,高淺陽心下疑竇叢生,立刻撥電話給唐世德。
可那邊竟然顯示關機。
以往唐世德關機前一定會報備,從不會隨便失聯。
現在這種情況來得太過湊巧,事發突然,又關乎愛人的安全,她不敢賭。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偏僻的小道。
劉歸把刀掏出來那一刻,高淺陽幡然醒悟。
她關心則亂,干了件愚蠢至極的事。
如果真是綁架,劉歸絕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暴露自己,視頻百分之九十九是假的。
刀尖猝不及防刺入胸口。
劇痛蔓延,高淺陽整張臉煞白,意識開始渙散。
她聽見了唐星辰在喊自己。
口袋里的電話同步震動起來。
身為母親,生死存亡那一刻,她最先想到的是必須保護自己兒子。
高淺陽幾乎咬碎了牙,才逼著自己沒發出呼救。
她猛地抓住劉歸雙手,硬生生地,將刀從胸口里連血帶肉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