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程停留半秒,錯開視線,與秦歆竹背道而馳。
宴席仍舊是小輩和晚輩分開,林楚釗和應程在同一桌,沒再湊上來徒增尷尬。
過了傍晚,初冬日落得早,夜色很快彌漫,在窗外暈染出漆黑濃墨。
應程食欲不佳,隨便吃了兩口。
不想跟著應家人把那些貴客送走,菜沒上完,他提前離席。
戲樓后面有個小庭院,小庭院旁有扇單獨開的側門。
從側門走可以避開大部分人,減少麻煩。
只可惜有些麻煩,走側門注定也避免不了。
方才在席間沒怎麼見到人的喻嘉岐,此時出現在后庭院外隱蔽暗沉的小路上。
附近沒路燈,只有紅戲樓的光隱隱約約從高處灑下。
粗淺勾勒出一男一女的身影。
男生自然是喻嘉岐,他左手掐住女生頸脖,右手指尖夾著煙,在她臉頰邊燙了一下。
在女生痛呼出聲之前,他輕聲說:“別喊,要是被他們發現,你就跑不掉了。”
女生倒是沒喊,她不斷掙扎著,想用盡全力推開他。
喻嘉岐不在意地笑笑,又用煙頭將她衣服燙出個洞,松了手。
女生兇狠地罵了句臟話,跌跌撞撞跑了。
應程站在原地,一秒不落地看完全程。
喻嘉岐低頭,把煙滅了,漫不經心開口。
“出來吧。”
他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別人說。
可現場沒有第三個人。
應程不意外自己會被發現,他根本就沒藏。
拿出手機瞄了眼時間,緩步上前。
喻嘉岐背靠墻邊,從煙盒里抽出根新的煙,問他:“要嗎?”
應程沒接,隨口問:“剛那是誰?”
喻嘉岐十分坦誠:“林楚釗他爸私生女,想找麻煩,被我給攔下了。
”
應程神情自若,心底卻不露聲色訝異了片刻。
林夏竟然和林家有關系。
喻嘉岐又道:“宴席還沒完,你怎麼出來了?”
應程不言,邁步往前走,與對方擦肩而過。
“喂,”喻嘉岐沖他背影喊了聲,“這事你就當沒看見。”
應程不甚在意道:“看心情。”
喻嘉岐靠墻抱胸,瞇眼打量斜前方的人,神色間閃過一絲考量。
須臾后,重復在戲樓說過的話。
“要不加個聯系方式?下次跑賽道喊你。”
應程按了按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
他睜眼說瞎話:“沒電。”
下一刻,身影走入道路拐角,消失不見。
喻嘉岐:“……”
第27章 風雪天
壽宴之后,秦歆竹如所承諾那般,沒再干涉過應程任何事。
而應家其他人,也如深冬里最后一抹并不溫暖的太陽,被姍姍來遲的大雪淹沒,徹底消失在了應程眼前。
生活由此恢復平靜,每天按部就班做著同樣的事情,寫著同樣的卷子,看著同樣的書。
枯燥乏味,卻也充實忙碌。
期末考完,補了大半月的課,高三上學期在同學們翹首以盼中結束。
應程在出租屋逗了會兒德德,隨便披了件外套,準備出門尋覓晚餐。
之前整天忙著上課學習,沒時間買東西,家里什麼吃的都沒有,今天外賣商家也差不多全休息了。
狗還能吃狗糧,他總不能去啃狗盆。
大年三十風雪天,滿眼霜霧,外面連只流浪貓的影子都見不著。
應程在市中心轉悠了許久,未到傍晚,街上開門的店卻寥寥無幾。
大家都早早關了門,各回各家,和家人團聚過年了。
幾條繁華的步行街冷清岑寂,枯葉落至樹根,被殘風卷起四處飄零,憑空多了幾分蕭條的意味。
應程走在路上,四肢逐漸發僵,麻木得像是臨時拼湊出來的軀體。
他放棄找餐館的想法,隨便選一家尚在營業的便利店,進去買了些泡面和面包,充當接下來幾天的口糧。
收營員是個年輕女生,在外務工沒能回家過春節,看見應程獨自一人,又買了這些不營養的食物。
她微一尋思,好心提議道:“我訂了兩份水餃,還沒拆,剛送來是熱的,你要吃嗎?”
應程愣了愣。
頭次遇見這樣的事,心下起了不自在,沉默著搖頭拒絕。
待到結賬時,他將付過錢的牛奶留在收銀臺,代替自己向這份善意道謝。
傍晚即臨,寒氣更重了些,冬日的傍晚清風和落日缺席,少了那份令人安心的愜意。
放眼望去,滿是白茫茫的一片,宛如沒有點綴的白色荒原。
應程形單影只,徒步走在鋪滿厚雪的瀝青路上。
街邊鮮有人經過,落下的雪花尚未被破壞,潔白柔軟蓬松,每踩一腳,都能深深沒過腳踝。
應程走著走著,強迫癥莫名其妙發作,偏要走成直線。
他速度慢下來,好像有什麼執念似的,每一步都走得仔細,踩得固執。
身后留下長串干凈的腳印,印在廣袤的雪地里,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仿佛被賦予了生命般,乖巧地排成長列。
安靜寂然,而又孤獨。
口袋里手機震動,應程拿出來,發現只是營業廳群發的春節祝福。
他隨手點開微信,經過KTV那次后,唐星辰將他拉進了路倏他們的四人群里。
平時數馮長宇和潘冕最為活躍,但凡放假期間,群消息基本是99+。
今天大家卻異常安靜,列表里空空蕩蕩,沒一個人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