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私生女的存在,林家多年來基本沒和睦過。
林楚釗爸媽三天兩頭為這事吵,一言不合就翻舊賬大鬧一通。
他媽媽恨極了林宇生,卻又不肯離婚,整日不是罵對方卑鄙虛偽沒良心,就是給林楚釗洗腦必須得爭氣。
家里每天充斥著無休止的抱怨與爭吵,氣氛壓抑緊張,厭煩無比的林楚釗,將這一切統統算在了林夏和林秋頭上。
聽到她又要跑出來破壞自己家庭,憤恨沖昏了頭腦,想要置林夏于死地。
此刻事情敗露,他后悔歸后悔,言語間卻毫無責怪喻嘉岐的意思,更別說懷疑了。
警方倒是仔細查了下,林秋手機里的那條匿名短信。
可惜時間久遠,別說壓根找不到IP地址,就算找到了,電話號都不知道換了多少代用戶。
并且出現在冷庫里的那支錄音,也是以林夏名義購買的,各方面證據和證詞不足,警方只能先放了喻嘉岐。
林家給林楚釗請了辯護律師,只不過再怎麼辯,估計也唯有從減刑上面入手。
事情似乎就此塵埃落定。
林夏犯了故意殺人和殺人未遂罪,林楚釗犯殺人未遂罪,兩人獲刑入獄。
然而在開庭前一日,本該出院前往收押所的林夏,趁看守警察交班之際,消失在了醫院的女廁所里。
同天下午,喻嘉岐在學校天臺意外遇襲。
隨后一個女生,從南簡中學的最高樓墜落,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活生生摔死了。
女生四肢扭曲斷裂,身下血液成灘綻放,淌入每一道裂縫,將灰白地磚涂抹成猩紅詭異的色彩。
太陽湮沒進云霧里,光芒消散,連掙扎的痕跡都未留下。
她仰面朝向灰蒙蒙的天,嘴角帶笑,死不瞑目。
鮮血自孔竅流出,模糊了右眼下方破碎的曼珠沙華。
……
喻嘉岐被一把刀扎傷了脊柱神經,排尿中樞和雙下肢產生了不可逆的損害,做手術也沒辦法完全康復。
不出意外,后半輩子都得提著尿袋,坐在輪椅上艱難過活。
收到消息的唐星辰,震驚到回不過神。
尚未消化完全部信息,人已經站在了喻嘉岐病房門口。
他滿腦子空白地走進去。
喻嘉岐直挺挺躺在床上,周圍是心電監護等各種醫療儀器,宛如束縛和枷鎖,將他牢牢綁進了白色監獄,不得解脫。
病房里的百葉窗前,獨自站著一位中年男人,男人轉過身,清雋矜貴的面孔和喻嘉岐有幾分相似。
喻展離開窗邊,走上前,淡笑著寒暄:“小辰,來看嘉岐啊?”
仿佛病床上躺的不是自己親生兒子,也好像任何事情都未曾發生過般,他平靜得近乎漠然。
姿態不高不低,神情不冷不熱,一切都呈現得恰到好處。
唐星辰神思混亂,半個字也沒聽進去,依靠潛意識木訥點頭。
“那你陪嘉岐聊天吧,開導開導他,”喻展溫文而不失氣場,說道,“叔叔還有事,先走了。”
言罷,對方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口。
唐星辰停駐須臾,雙腿邁動,又朝床上的人靠近了幾步。
喻嘉岐面色陰郁晦暗,眼神厭世,不見半分以往開朗歡笑的神情,像是再也不屑于偽裝。
余光里出現唐星辰身影,他語氣陰嗖嗖:“來得這麼及時,想看笑話嗎?”
唐星辰站定在他床邊,沉默不言,目光落在雪白刺眼的床被上。
半個月不到,他已經連續兩次,看見前不久還好好的人,在同一個地方死氣沉沉地躺著。
每回讓自己難堪痛苦的事情,全都發生在醫院里。
唐星辰是真的很討厭醫院。
他問:“再也站不起來了,是嗎?”
毒冷的目光陡地刺來,喻嘉岐臉色可怖:“你說什麼?”
“為什麼?”唐星辰直直和他對視,眼底是瀕臨爆發前的隱忍,“林夏死了,林楚釗入獄,你下半輩子毀了,弄成這樣是為什麼?”
“為什麼?”喻嘉岐滿目濃烈到化不開的恨意,似是要吞沒所有,“你怎麼不問問自己,為什麼要出現在我身邊!”
吼完這句,他如同瞬間找到了發泄口,雙手用力拽住床邊圍欄,強撐著半直起身,目眥欲裂地質問。
“唐星辰,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我們明明一樣,憑什麼你擁有的都是最好的?為什麼同樣是死了媽,你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你爸全部的在意?為什麼你可以不用討好任何人,大家就都得圍著你轉?為什麼你有一個那樣的媽幫你進市重點,而我就只能被我爸指著鼻子罵廢物?!”
他喊到最后,失去理智脫口而出:“為什麼當初是你救的我?你告訴我為什麼?!”
這句始料未及的話,將唐星辰生生釘在了原地。
面前好像憑空出現了一道裂口,快要淡忘的記憶猛然襲入,不由分說占據了大腦。
九歲那年,喻嘉岐不慎被關進了酒店冷庫。
而唐星辰和高淺陽正好在同家酒店吃飯。
他吃完飯到處跑去玩,跑到冷庫附近,第一個察覺出不對勁,發現了喻嘉岐蹤跡,幫忙找大人來開的門。
被救出來后,兩個小孩因緣結識,再加上長輩們的商業往來,一來二去玩成了朋友,是關系最好的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