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片帶來的涼意暈開,跟隨脈搏律動融進身體。
一段刀尖倏地從銀片彈出,應程心口沒防備地震了震,好似讓人不輕不重敲了一記。
“以后如果遇見危險,”唐星辰說,“可以用這個防身,背面還有個按鈕,按下去能自動報警。”
應程說:“我應該用不上。”
“我肯定希望你用不上,”唐星辰笑笑,放開他,“當首飾戴著吧,摘了你就完蛋。”
應程雙腿直立,起身和他并排靠在桌緣邊。
蛋糕蠟燭沒吹,在兩人背后靜靜燃燒了許久,即將要燃到根部。
應程手指沾了點奶油,抹在唐星辰臉側,開口道:“今天話這麼多,哪里不高興了?”
從進門起,他就察覺出對方狀態不對勁。
分明失落又煩躁,卻偏要強打起精神,擺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言語間還特意地插科打諢逗他開心。
朝夕相處了不短時間,應程能分得出他什麼時候是真高興,什麼時候是裝的。
“我平常話也多。”唐星辰沒管臉上奶油,意興闌珊轉著手機,搪塞道,“許了什麼愿?說來聽聽。”
“愿望不是不能說?”應程順著他的話道。
“是不能對別人說,”唐星辰側目,眼底有捉摸不透的情緒,“愿望要告訴能幫你實現愿望的人。”
應程直勾勾與他對視:“為什麼不高興?”
他的十八歲愿望,想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
唐星辰沒料到他會來個回馬槍,神情怔然,別開視線,語氣淡到不能再淡。
“林夏死了,喻嘉岐終生殘疾。”
盡管前段時間聽到了一些風聲,但此刻見對方用這般模樣說出來,應程心臟還是捏緊了幾秒。
他想說點什麼,唐星辰卻走到一邊,打開了燈。
暗沉靜謐的環境登時充斥光亮,氛圍壓抑到一半,被人為驅散。
蠟燭已燃盡,唐星辰拔掉,切出一塊蛋糕,送到應程手上。
“比我小半歲呢,以后記得喊哥哥。”
唐星辰明顯在逃避,又或許是不想破壞他過生日的心情。
應程無言,接了巧克力蛋糕,沒再逼問。
—
兩人把桌上食物解決完,垃圾清理好,又開始了前些日子累死累活的高三狗生活。
唐星辰拿出英語試卷,寫完選擇題寫翻譯,寫完翻譯寫作文。
其中有個單詞打死想不起來怎麼拼寫,他本想問應程,可瞄見對方在認真看書,只好自食其力摸出了手機。
摁亮屏幕,幾條亂七八糟的新聞和消息推送進來。
習慣性掃了兩眼,他正要全部刪除,忽然瞥見了某條非同尋常的熱搜詞。
#頤寧市南簡中學 女生自殺#
唐星辰太陽穴莫名突突跳了下,動作停頓須臾,不自覺點進去。
微博打開,一條博文立刻跳轉出來,下面已經有了上萬條點贊評論和轉發。
僅僅第一眼,第一句話,唐星辰霎時怔在了原地。
博文內容不短不長,大約幾百字,以自我介紹開頭。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泣著血寫出來的。
——我叫林夏,是林氏集團總裁林宇生的私生女。
但我這個林不是林宇生的林,是和我媽一個姓,林宇生沒有承認我的存在,我是他不負責任出軌的廉價產物,是我媽妄想做豪門貴婦的墊腳石。
五歲到八歲那三年,我被我媽親手送給了林宇生的朋友,新盛科技公司的董事長喻展,作為臠童養了三年。
三年后,喻展的兒子喻嘉岐故意劃傷了我的臉,從那時候一直到現在,喻嘉岐沒有停止過報復我。
他初中指使人霸凌我,把我打得全身是傷,在我奄奄一息意識不清時,拍下了我的裸體視頻,并以此威脅我,讓我去殺人。
我確實殺了人,也應該得到懲罰,可為什麼和我一樣惡心的人,卻能安然無恙坐在學校里,享受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生活呢?
誰都懲罰不了他,那只能由我來懲罰了。喻嘉岐,我祝你長壽,一定要用一輩子來好好體驗,被周圍所有人拋棄是什麼感受。
我媽曾經說過,夏意味著萬物繁盛,但我長到這麼大,沒看見過幾次夏天。十幾年活得渾渾噩噩,也沒做過什麼能見人的事,回頭想想,好像全部都是笑話。
說不定這次過后,僅剩的那點能被記住的地方,就是變成大家茶余飯后想聊八卦時,一點微不足道的笑料。
我認識很多人,也見識過很多畜生,沒人真心實意地對我。
可唯獨有一個,到死的時候還是有點舍不得。
小太陽,對不起,我沒有遵守承諾,我救不了自己了,也不想再救。
你跟我說的那個未來,我在夢里見過一次,已經特別滿足了。
我是一個懦弱且自私的人,不配拉住你伸過來的手,這些年對你造成的傷害,我沒辦法彌補和贖罪,只能用生命祈禱,希望你平安快樂,再也別遇見我這種狼心狗肺的垃圾。
南簡中學的樓很高,我應該不會死得太痛苦,只希望別嚇到學校里其他人,如果被嚇到,可以來這條微博罵。
小太陽,再見。
要是能有下輩子,我想先對你伸出手,握住以后,說一萬次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