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完往教學樓外嘩啦一扔,做著多年夢寐以求的事,算是揚眉吐了口惡氣。
一人這麼干,幾百人紛紛跟著效仿。
大家把那些曾經寫到想吐,三天前還視若珍寶的試卷、筆記本和錯題集,一股腦撕了個干凈。
撕完又開始手工大賽,有捏成團的、折成紙飛機的、還有僅剩碎片的——
一時之間,整棟樓外飄滿了無數白色紙頁。
“去你媽的!老子再也不寫作業了!”
“全撕完,祝我考上好大學。”
“數學!如果不出意外,我們這輩子再也不會見面了!你要見我我就死給你看!”
“啊啊啊啊啊啊爽!終于干了我做夢都想干的事!”
眾人一邊撕,一邊發泄歡呼。
全然不顧聞聲趕來訓人的教務處領導,臉色好看得快和學校里的樹一樣青中帶綠了。
應程靠在走廊邊,慢條斯理折著紙飛機。
紙飛機從手中啟航,穿過紛紛揚揚的白色瀑布,每一根線條都展現出鋒利光芒,劃破蔚藍半空,悠揚地飛向更廣闊的地帶。
他目光追尋紙飛機的航線,自上往下看,茫茫的視野里,多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唐星辰在對面一樓,身穿亮眼的天藍短襯加白T,抱胸靠墻。
遠遠投來的眼神里,蘊含著一抹不明顯的笑意,氣定神閑地端詳這處。
見應程注意到自己,他一舉胳膊,懶洋洋招了招手。
應程凝視著那個張揚矚目的身形,沒多加遲疑,轉身下了樓。
他跑得有點急,到唐星辰跟前時,呼吸略顯急促,胸膛不自覺起伏。
“跑什麼,”唐星辰丟了串鑰匙過來,“我又不會走。
”
應程看著那串鑰匙,神情略為不解。
唐星辰沒解釋,只說:“跟我來,給你帶了件兒好東西。”
兩人走向校外,校門口對面停著輛騷紅色的敞篷跑車,跑車外觀高調得過分,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跑車旁也有一臺車,全黑的重摩機車,造型冷酷神秘,力量感十足。
應程一眼認出那是川崎,被圈內人稱之為機車界的布加迪。
唐星辰拍了拍川崎座駕,偏頭示意:“玩玩兒?”
應程以前玩過機車,后面還專門考了駕照,不過最近有段時間沒碰了。
他盯著那輛嶄新的黑色川崎,目光移到唐星辰滿含挑釁的眼神上。
只是一瞬間,心口猝不及防瘋狂跳動,宛如失了約束,全身血液齊齊往同一處涌。
像是冥冥之中,沉寂在心底許久的某種事物,被人重新用最烈的明火點燃,火勢迅猛。
二話沒說,應程撈過車把上的頭盔,長腿一邁,跨上機車座椅。
“往哪個方向走?”他拋了拋頭盔。
唐星辰一笑,打開跑車門,矮身坐進駕駛位。
“一直往西,看見盡頭為止。”
兩臺車同步發動引擎,朝著西邊的方向,轟鳴啟程。
……
疾風飛速躥進領口,衣袂向后飄揚鼓動。
應程加深車把旋轉力度,爆裂風聲與重摩轟鳴無休止撞擊頭盔,精神跟著興奮激昂起來。
車身駛進一條長長的隧道,沒入幽暗之中,燈頭亮起,景物向后方甩過的速度減緩。
兩車并行,唐星辰和應程同時松掉了部分油門。
應程微一轉頭,目光透過黑色頭盔面鏡,瞥見唐星辰單手掌控方向盤,沖車窗外伸出了一只拳頭,動作顯得漫不經心。
應程右手握拳,移動半米距離,隔空去觸碰唐星辰的手。
兩拳輕輕相撞,一觸即分。
仿佛達成了什麼心照不宣的協議,各自又加起速來。
轟鳴加重,太陽漸漸落幕,他們追隨日落的軌跡,一路尋找地平線盡頭,義無反顧地向西行駛。
人跡由多變少,路邊樹植由繁化簡。
當周圍幾乎變為遼闊平原,看不見一棟高聳建筑時,兩人默契停了下來。
太陽始終快一步,卻依舊沒有落至地平線,盡頭的天是橘紫色的,所見之處望不到邊緣。
應程摘掉頭盔,甩了甩腦袋,跨下機車。
唐星辰也從跑車里下來,手臂一撐,懶散地坐在了車蓋上。
兩人目光往前,不約而同注視著同一個方向。
應程站在唐星辰斜前方,沒回頭,開口道:“你要和我說什麼?”
唐星辰撕開一顆棒棒糖,叼進嘴里,舌尖將糖球推向頰邊。
“你不是也有話要和我說?”
“車不錯。”應程拍了拍川崎。
“……”
唐星辰難以置信道:“你就是要和我說這個?”
應程轉過身面向他,斜靠在機車邊,好整以暇說:“你猜?”
唐星辰沒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反而一歪頭,笑容不正經道:“一直讓你喊哥,你是不是都習慣了?習慣每天跟我插科打諢。”
他微微俯身,目光看進對方眼底深處,逐字逐句說——
“應程,你懂不懂事兒?讓你喊哥哥,沒讓你把我當哥哥。”
應程直勾勾回看,眼神逐漸變得有侵略性:“之前你給別人打八十五分,現在我在你那兒,是多少分?”
唐星辰又直起上半身,屈起一條腿,胳膊搭在上邊,答道:“九十九,還有一分,看你想不想要。
”
應程靠近一步:“怎麼要?”
“談個戀愛,”唐星辰說,“跟我。”
話一出口,四下驀地寂靜無聲,如同被拽進了真空里,聞不見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