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自己的腿,嫌棄說:“趕緊帶走,再放在這我今晚就燉了。”
“阮老板別謙虛,你看德德多黏你,你也算是他半個親爹了。”
唐星辰嘴貧一句,野蠻地把德德薅進自己懷里,一通連揉帶擼。
“寶貝兒,不生氣了啊,今天就帶你回家。”
德德抵不過這股熱情,屈服在它親爹的魔掌之下,哈著舌頭舔了舔他。
消失了好一會兒的應程,從二樓下來,手里多了一個精美的包裝盒。
他把包裝盒交給唐星辰,說:“禮物。”
唐星辰迫不及待想拆開,可又覺得這麼好看精致的包裝,拆了有點可惜,而且還是應程親手包的。
應程看出他心中所想,挑下巴示意道:“拆吧,待會兒要拿回去我再包。”
唐星辰頓時不客氣了,放開德德,麻利地一層層拆掉外包裝。
阮書梵見不得他這個沒出息的樣兒,也懶得看兩人在他面前膩歪,眼不見為凈地一掀門簾,出去了。
外包裝拆開,方方正正的盒子里,放著一座巴掌大小的圓臺形黑水晶。
水晶上方挖空了一部分,里面用調制而成的藍黑陶泥填塞,陶泥表面有一圈一圈的橫紋,集中朝同個方向旋進,余下最中間的是黑色圓狀鏤空。
這是一枚人工制成的漩渦眼,與大海相似的冰藍色,被封存在寓意平安的黑水晶中。
唐星辰凝神注視著洶涌的漩渦,目光不自覺被它吸引。
如同讓什麼隱秘之物鎖住,一層接一層深入,仿佛即將要卷入其中。
應程伸出指尖,輕觸中央的漩渦眼,又說了一遍:“生日快樂。”
這枚漩渦眼,他準備了很長時間。
從挑選原材料和機器,到打磨黑水晶,再到一步步刻畫漩渦紋路,直至最后成功制出,幾個步驟他失敗了無數次。
樓上一個箱子裝著廢棄的失敗品,幾乎快裝滿了大半箱。
應程沒有太多時間,只能每天擠出一絲空閑,偷偷跑來阮書梵這里制作禮物。
他不是個太擅長表達的人,有些話比起說出來,更喜歡藏在心里。
他把藏在心里那些的話,伴隨著每道畫得艱難的紋路,一點不落地,注入進了這枚漩渦眼中。
漩渦是在水流遇到低洼處,激成的螺旋形水洼。
通常充滿了危險與風暴,是讓人不敢踏足的沼澤陷阱。
然而漩渦中間形成的那一點空穴,卻是它最安全平穩的地方。
漩渦被黑水晶包裹,黑水晶神秘莫測,鮮少有人知曉,它在神話故事里代表月亮。
月亮懸掛于高空,光亮灑向大地,沉默固執地守護風暴中心,給人留下最后一絲喘息之機。
應程凝望漩渦眼,對唐星辰說——
“我很喜歡它,現在送你了。”
—
德德還有最后一針疫苗要打,寵物醫院就在附近,兩人從贗品出發,徒步過去。
走到半路,碰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秦歆竹形單影只站在街邊,此處距離贗品只有不到百米遠。
莫名給人一種她很清楚應程行蹤,并且專門等在這里的錯覺。
應程習慣性沉了臉。
他已經很久沒和秦歆竹正面遇上過了,盡管不至于忘記這個人,但近些時日以來的生活,的確讓他淡忘了一些在應家的經歷。
可似乎只要待在頤寧,他就無法真正放下。
總會有那麼幾個人,趁他放松不備時突然出現,勒緊幾分脖子上無形的枷鎖,警醒他,你依舊是以前那個應程。
應程腳步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盯向幾米遠外的女人。
唐星辰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觀察到對方臉色變化,他心下有些預感不好。
“怎麼了?”唐星辰輕聲問,“那人是誰?”
應程語氣淡如水:“秦歆竹。”
唐星辰頗為訝異,他聽他提過秦歆竹,知道那是他媽。
可兩人不是早就鬧掰了麼,怎麼這會兒又找來了?
唐星辰想了想,問:“要不……過去打個招呼?”
應程:“不用——”
話音未落,秦歆竹邁開步子,主動走了過來。
她比前陣子看起來更加虛弱,臉上瞧不見半分血色,唇色寡淡,幾乎能用蒼白如紙形容。
八月份天氣炎熱,她卻穿了件風衣外套,寬大風衣撐不起形,將瘦得越發明顯的身體,空空裹在其中。
“阿程。”
秦歆竹喊他,聲音是意外的沙啞。
應程面色緊繃,一言不發,要離開的雙腿仿佛釘在了原地,眼神凌厲地注視對面之人。
母子倆的氛圍太過古怪,唐星辰不好貿然開口。
他低聲說一句“我去旁邊等你”,抱著德德轉身離去。
待人一走,秦歆竹問道:“那是你朋友嗎?”
應程沒回答,身體挪動一步,擋住她的視線,硬邦邦開口:“你怎麼了?”
秦歆竹被這話問得怔然,許久才明白過來,他是在問她身體。
微咳了兩聲,秦歆竹仿若無礙說:“有點小感冒,沒事。”
講完這兩句,沒話題了,空氣再度靜默。
應程不想和對方干瞪眼,剛要轉身,秦歆竹從口袋摸出一紙白色信封。
“你要上大學了,”秦歆竹將信封朝前遞,“這里面是生活費和學費。”
“不需要。”應程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