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們極力否認,然而那位同被拐賣的小男孩張離,出面親口指認,是他們發現應程想要逃跑,才拿枕頭捂他臉的。
人證物證俱在,嫌犯們逃脫不了罪責。
另一邊,秦歆竹在應廉的陪同下,匆匆趕往當地醫院。
看見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應程,她哭得情緒險些崩潰。
秦歆竹趴在床邊握住應程的手,啜泣著不停向他道歉,說媽媽來晚了。
可惜應程因傷感染,皮膚潰爛高熱昏厥,根本聽不見她說的話。
秦歆竹托了關系,連夜將兒子轉院到最好的醫院。
住進單人病房后,應老夫婦也露面了。
他們率先表現出的不是關心孫子,而是對秦歆竹下了一道命令。
應廉即將要出國工作,他們要求她陪同一起去,應程則交給應家其他人照顧。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秦歆竹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心里警惕,思路轉得飛快,再一次聯想到應程失蹤之前,應廉透著古怪的表現。
秦歆竹視線移動,看向坐在病房角落的應廉。
后者模樣出奇地平靜,既沒有兒子失蹤被尋回的驚喜感,也沒有對孩子病情的擔憂。
他就像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一個死氣沉沉的提線木偶,任憑他父母如何安排。
秦歆竹心口狠狠一抽,隱約有了個可怕的猜想。
她安頓好應程,想偷偷去找警察,卻被應老太太先一步攔住了。
應老太太口吻漫不經心,話里有話。
“應程在我們身邊,比在你自己身邊更安全,你現在該做的,是把他交給我們,然后陪應廉一起出國,離開這里。
”
她告誡她:“秦歆竹,不要做傻事,否則最終害的……只有你兒子。”
那一刻,秦歆竹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突然大夢初醒。
過往編造的假象與美夢,只用了短短醒來那幾秒,頃刻間支離破碎,唯剩一場荒唐和絕望。
她膽怯退卻了,不敢停留太久,甚至不敢多看兒子一眼。
用果斷決絕的姿態,選擇將危險從他身邊帶離。
只是秦歆竹不知道,這發生的一切,全被病床上的應程聽了去。
他迷蒙的醒來了一小會兒,沒有出聲沒有動作。
僅僅在混沌的意識中,聽見了母親離開的腳步,聽見了窗外冬雪落下的聲音。
高熱不退令他思維混亂,光怪陸離的畫面,叫囂扭動著,循環穿插在混沌疼痛的大腦里。
賓館里的拳打腳踢、窒息感、滾燙的煙頭、窮兇極惡的人臉。
緊接著兒童餐廳的吵鬧、油炸食物的味道、應廉打秦歆竹那一巴掌。
直到最后,是母親沒有回頭的背影。
畫面越來越淡,淡得只剩一抹不明亮的光影,應程睡了過去。
虛弱年幼的身體,承受不住創傷后遺癥的應激障礙,選擇性遺忘了這一切。
再醒來時,窗外已積過一輪厚厚的雪,白日里人影稀落。
沒過多久,大雪又被冬日的冰雨消融掉了。
他懵懵懂懂問:“這是哪里,我媽媽呢?”
應老太太端坐在床邊,淡淡的目光居高臨下,親口告訴他——
“你媽陪你爸出國工作了,他們把你送來了我這里,現在你生病了,好好養病。”
“為什麼出國?我想打電話……”
“不可以,應家的規矩,成年前不能隨便使用手機。
”
第60章 怨憎會
暗沉的樓道中,一縷微弱的光都擠不進來。
唐星辰將應程嚴絲合縫地囿于雙臂里,兩人席地坐于同一層樓梯上。
他捧起應程的臉,指尖觸碰到了微涼的濕意。
心臟仿佛被銳利之物刺破,驟然一疼,疼得皺縮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應程哭,第一次看見應程無比脆弱的姿態,觸碰到對方隱埋在身體里的傷口。
那道傷口太久太深,難受得沒有知覺,連他自己都遺忘了。
唐星辰俯身靠近,從眼角開始一點一點親吻黑暗中,對方臉上冰涼的淚痕。
應程的眼淚對他來說,就像高濃度硫酸,碰一次,心口被腐蝕一次。
“都過去了……寶貝兒。”
唐星辰親吻他的臉頰,親吻鼻尖,再過渡到唇角:“不會再有那種事兒發生,我向你保證,我會保護好你和阿姨。”
應程沒出聲,他單手摟住唐星辰后頸,將唇進一步送了上去。
他們在黑暗里接吻,于靜默中纏綿,唇舌交纏不分彼此,親得溫柔而有力。
最愛之人的吻,如同一支有效鎮靜劑,能讓人短暫地將思維從痛苦中抽離,撫慰難以承受的傷痛。
應程抓住這最后一點浮萍,才不至于被溺死。
……
秦歆竹的檢查結果全部出來,除肋骨有一點輕微骨折外,其余沒有大礙,基本都是皮外傷。
但是她底子虛弱身體消瘦,還有低血糖的表現。
再加之以往陳年舊傷,給精神帶來的巨大壓力,十分需要靜養以及營養維持。
應程快速整理好自身情緒,回到病房,并未多加思考,當即要給她辦轉院手續。
這家醫院盡管是省內最好的三甲醫院,可終究處在應家眼皮子底下,任何動向他們都能掌握得一清二楚,實在無法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