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言不發,從車庫開了輛車出來。
唐星辰默默載著應程,陪他去想去的地方。
越野車開出別墅大門,與另一輛轎車擦肩而過。
車上唐世德回頭,望著越野車離去的方向,奇怪道:“是不是那臭小子回來了?”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眼,肯定說:“是少爺沒錯,他的車除了他自己,哪有人敢動。”
聞言,唐世德臉一黑:“回來就回來了,也不知道打聲招呼!”
唐星辰開車開得飛快,抵達醫院后,應程大步流星朝病房走。
秦歆竹正坐在窗前發呆,忽然一聲推門響驚得她回神,一轉身迎面被人抱住了。
秦歆竹愣住半晌,緩緩抬手,撫摸抱自己人的后背。
“……阿程,發生什麼事了?”
應程雙臂收緊,下巴擱在她肩膀,說話聲很低。
“媽,對不起……”
對不起,誤解了你這麼多年。
見到此情此景的唐星辰,不免也跟著動容。
他和應程經歷過相似的心情,承受過失去的滋味,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和自責。
卻又因為感同身受,所以他更加無法控制地心疼對方。
深深凝視了一眼應程背影,唐星辰沒有駐留,退出病房帶上門,將時間和空間留給了母子二人。
秦歆竹察覺出應程聲音里,隱含著細微的顫抖。
心下嘆了一口無可奈何的氣,明白他這是看了光碟里的內容了。
手搭上應程的背,輕拍了拍。
秦歆竹說:“阿程,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那麼小就把你拋下了,讓你吃了太多苦,對不起……”
說到一半,她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當初人在國外身不由己,誰都聯系不上,也沒人會和她聯系。
被剝奪了工作權利,失去收入來源,和朋友們斷了來往,一切都與外界隔絕了。
應廉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變態,他日日羞辱折磨她,身體上的羞辱不夠,還要用語言對她進行心理打壓和洗腦。
當做完這些事后,他又會請私人醫療團隊和心理師上門。
來確保她身體恢復無恙,心理與精神正常,不會崩潰自殺,以便繼續承受永遠沒有結束的虐待。
秦歆竹從起初的想要反抗,到徹底失去希望,最后萬念俱灰。
她變成了一個達標且完美的發泄工具,成為了應廉變態欲望的承載器,一具沒有自我的行尸走肉,好像再也活不過來了。
但或許老天還存有半分憐憫之心,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應廉終于結束工作,被應家勒令回國。
秦歆竹見到自己記掛了四年的兒子,看見他平安健康完好無損,她的人生似乎又多了那麼一點希望。
可是應廉沒有放棄暗中監視她,長達四年的身心折磨,讓秦歆竹不敢輕易伸出手。
她的兒子還那麼小,沒有長大。
她怕自己一旦伸出手,四年前的事情重蹈覆轍,產生無法挽回的后果。
秦歆竹沒有選擇,她唯一能做的,是待在行尸走肉死氣沉沉的軀殼里,用隱藏躲閃的目光,看著應程一點一點疏遠自己。
然而世間哪個做母親的,都沒辦法真正控制住,自己想要關心孩子的心情。
僅僅那麼一回。
趁著應廉出差以及監視自己的阿姨請假,她給應程泡了幾天牛奶,流露出一丁點關愛的情感,便被應廉撞破了。
應廉通知了自己爸媽,要把事事叛逆的應程,送回到那個冷漠無情的家里。
方便他像以前一樣,能隨時隨地折磨秦歆竹。
秦歆竹怕應程變成第二個應廉,狠下心扇了應程一巴掌,迫使他離開了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應程離開后,她慶幸的同時,也越發抑制不住地思念。
可是秦歆竹身不由己,無法隨便避開應廉無處不在的監視。
只能借著去學校和班主任談話的理由,給他送一點日用品,再借著應家辦壽宴的機會,見應程一面。
就如此熬到了高考結束,秦歆竹將自己偷摸存了多年,始終不敢動用的積蓄,全部裝進信封里,連同那封告別信一并給了應程。
她等了十年,等到了兒子長大,等到他遠走高飛那一天。
隱忍數個年月,終于迎來了解脫的一日。
她計劃好了一切,本想用自己的死,與應家人同歸于盡。
然而卻被臨時趕回來的應程,意外阻止了。
……
哽咽聲逐漸增大,變為不再隱忍的痛哭聲,秦歆竹哭得幾乎歇斯底里。
她用力抓住應程,泣不成聲:“你不該回來的!不該回來啊……”
應程同樣紅了眼眶,滿眼紅血絲,卻沒有掉眼淚。
痛到極致的時候,淚腺像是被閉塞,哭都哭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秦歆竹發泄完心中積郁成疾的悲痛,也哭累了。
她調整著呼吸,緩慢平復激動的情緒,松開了應程。
將眼淚擦干,秦歆竹說:“把光碟給我吧。”
應程掃了眼手里的光碟,交給她說:“直接起訴他,或者我去報警。”
誰知秦歆竹卻搖了搖頭。
“沒用的,我試過了。”她說,“阿程,這件事你不用管,媽媽心里有分寸。”
應程一皺眉,心中疑慮,沒理解她的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