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病房門被打開,在外面等待許久的唐星辰,來到母子二人跟前。
他半蹲下,與坐著的秦歆竹視線處于同一水平位,神情是極少見的溫和耐心。
“阿姨,你不用害怕,有我和阿程在,他們不敢對你做什麼的。”
秦歆竹目光看向他,端詳了眼前人須臾,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唐星辰有點緊張,忽然間意識到,自己這他媽是在變相的見家長啊。
“唐星辰,”他老老實實回答,“星星的星,生辰的辰。”
“唐星辰……”秦歆竹輕聲重復,“很好聽的名字。”
她淺笑了下,對他道:“星辰,阿姨還沒好好謝謝你,我知道,這幾天醫院的事都是你在跑上跑下,你一個小孩子,難為你了。”
“不難為不難為,”唐星辰受寵若驚,連忙說,“阿程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您是他媽媽,也就是我媽媽——哦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把您當媽媽一樣看的……”
唐星辰一急,就開始語無倫次。
察覺到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心虛的同時,也立馬沒了底氣。
他沒法預知也不敢猜測,秦歆竹對他和應程的關系,是不是能坦然接受。
但秦歆竹并未在意他的用詞,反倒像被逗開心了一般,臉上露出了許久不曾見的笑容。
“阿姨明白你的意思,”她輕拍了拍他腦袋,“謝謝你。”
被未來岳母如此溫柔地對待,唐星辰暗爽又得意,還有股莫名的成就感。
可他不敢表現出來,努力下壓嘴角,臉上形成一種要笑不笑的表情,跟抽筋了一樣。
應程看不過眼,把他拉起來,切入之前的話題。
“直接起訴他不行嗎?”
秦歆竹安靜了須臾,目光投向遠處,淡然平和地開口。
“過了這麼多年,是該有個了斷了,可是對于應家,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解決的。”
她說:“阿程,你相信媽媽,這件事情會得到它該有的結果。”
—
盡管秦歆竹表明了自己態度,可應程仍舊不甘心,不愿意輕易放過應廉。
他拿著從光碟里拷貝出來的視頻,去派出所報了案。
然而得到的反饋卻令人大失所望。
警方那邊雖然表示會受理,但遵循一般的原則,也是按照民事糾紛處理。
對方意有所指地透露,家暴這個東西,在法律界限中太模糊了。
結合實際情況,很少看見有判刑的,頂多是起訴離婚獲得賠償。
而大部分警察也不太愿意插手這種案子,一方面難以取證,假如沒有立刻做傷情鑒定,哪怕有視頻為證,也是證據不足無法定罪。
另一方面,有些當事人態度說變就變。
或許上一秒在警局爭得面紅耳赤,下一秒為了孩子和面子,莫名其妙就和好撤訴了。
若是警察處理了夫妻中某一方,他們可能還聯合起來,一致對外找警察的麻煩。
久而久之,一場分明能定性為故意傷害的刑事案件,慢慢演變成雞毛蒜皮的家庭糾紛。
真正的受害者權益得不到保障,警察們也都不愿意浪費自身警力,去蹚這趟渾水了。
沒有得到滿意答案的應程,抱著不死心的想法,要去律所找律師咨詢。
誰料在此之前,他得到了一個意外消息。
不清楚是不是秦歆竹做了什麼,應廉突然同意離婚。
并且愿意賠償三百萬加一套房子,作為這些年對她的補償。
國慶一結束,秦歆竹身體好起來,兩人便去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
走出民政局,秦歆竹神色淡如水。
沒有如釋重負,也沒有來之不易的喜悅。
應廉面容同樣見不到半分波瀾,兩人一前一后,平靜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只是應廉眼神陰惻惻的,似乎想開口說話。
秦歆竹并不關注他,清瘦的身影堅定地朝遠處走去,獨自乘上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拐過大街小巷,在路上行駛了許遠的道路,最后來到一座僻靜的豪宅區。
下車后,坐電梯直達其中一戶,秦歆竹按了按門鈴。
不消片刻,一位保養得當的中年婦女,過來開了門。
看見門外的人,婦女神色略顯詫異:“小秦?有什麼事嗎?”
秦歆竹說:“宋夫人,我來找絮影。”
宋夫人臉色一變,語氣不太自然:“絮影不在家,她住學校。”
秦歆竹早料到會是這個反應,直截了當說:“我知道她在家,也清楚她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宋夫人猛然一驚:“你怎麼——”
秦歆竹面色沉穩:“我過來找她,是來勸她,也是來幫她的。”
宋夫人驚疑不定,心頭思慮萬千。
但秦歆竹表現得太過鎮定,再三考慮之下,她還是讓人進了門。
門一關,宋夫人迫不及待追問:“是不是絮影和你說了什麼?”
秦歆竹不緊不慢道:“讓我先見見絮影吧,等我和她聊了之后,想必她會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宋夫人急于想了解真相,可此時急也急不來。
她指向一間緊閉的房門,煩心道:“人在里面,你要去就去吧。”
秦歆竹邁步到房門前,輕敲了三下,出聲說:“絮影,我是秦歆竹,我們聊聊吧。
”
沒反應。
略等了片刻,秦歆竹擰動把手,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