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互道著冬至快樂,頂著傍晚刺骨的寒風和冬雪,笑容滿面地出了大樓。
應程是最后一個離開的,公司自動玻璃門向兩邊移開,街巷已華燈初上。
高樓大廈散發出斑駁陸離的色彩,映照磅礴的雪景,燈火包裹行色匆匆的車輛和街邊擺攤的商販,四下皆是即將來臨的春節年味兒。
北方雪大,淌落得氣勢恢宏,輕易便能淹沒腳腕,時間越晚路越難走。
環衛局臨時安排了工人來掃雪開道,路上車輛堵成了一條黑白長龍,望不到盡頭。
暫時打不了車,應程也沒急著回去。
前兩天唐星辰說想吃水餃,今天恰好是冬至,應程徒步去附近的超市,買了幾斤手工水餃。
這陣子兩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每日早出晚歸的,偶爾一天可能連句話都說不上,眼看著又要臨近期末了。
他盤算著等寒假回頤寧,再和唐星辰去外面玩一段時間,彌補最近缺少的相處。
掃雪掃了半小時,路上車也堵了大半個小時,等回到小區,天色已經黑透。
小區最近電梯壞了,物業正在維修,應程提著兩兜水餃往樓梯走,腳下忽地發出一道細微動靜。
他垂首,借著樓梯間的光,看見鞋底踩到了一根嶄新的逗貓棒。
唐星辰今早好像是說要去買逗貓棒。
想法只冒出了一秒,應程收回視線,繼續上樓。
家門剛推開,一貓一狗十分積極地圍了上來。
平日他比唐星辰回來得晚,大部分時間只有德德會迎接,橙次方可不會這麼熱情。
今天家里格外安靜,除了狗叫,沒有某位大少爺活動的聲響。
看來是由于沒人喂糧,橙次方餓了,才變得如此積極。
應程把貓糧狗糧分別倒進盆,看了眼手機時間,快八點了。
換作平時,再晚唐星辰也該這個時候回來了。
應程拎起水餃進廚房,一只手舉著手機撥電話,另一只手拿出洗好的鍋,接了水放灶臺上燒。
第一遍,無人接聽。
他頓了頓,擱下手機,猜測對方這會兒可能在忙。
鍋里的水燒開,逐漸沸騰了起來,一串串小氣泡接二連三破開。
應程打開塑料袋,將水餃慢慢放進去。
放到第二十個,他又拿起一旁的手機,再次撥通號碼。
電話里的等待音依舊漫長,小鍋里最開始放進去的水餃,緩緩漂浮出水面,渾白的餃皮變得光滑透明。
應程雙眼出神,耳邊是一聲又一聲的等待音,視線無意識盯著那鍋生中帶熟的水餃。
心頭仿佛懸掛了一口銅鐘,平白被人用木樁一撞,鈍重的躁鳴音充斥在感官間,連帶著手心開始發麻。
他以為這通電話依然打不通。
直到最后一聲等待音結束,空洞聒噪的風響雜糅著男人和緩的聲音,從聽筒吹進了耳蝸。
“喂?”
這一句“喂”,讓應程尚未來得及放松的表情,陡地定格在了臉上。
眉心重重一跳,怔忪半秒,他眼神溫度瞬間降至了冰點。
應程一字一句,咬牙出聲:“應、廉——”
那頭人話語里帶笑:“小程,我是該欣慰還是該慚愧,竟然這麼快讓你聽出是我了。”
盡管知道不會有什麼好答案,可應程還是控制不住地逼問:“他人呢?他在哪!”
“在哪里?”應廉并無隱瞞地說,“當然在我旁邊,只不過出了點小意外,他現在沒辦法和你講話。
”
應程胸口一空,心臟猛然沉到底,變作慌張與暴怒瘋漲上來,握拳的手用力砸向廚臺,鍋碗瓢盆跟著震動。
“應廉!你想干什麼?!你敢動他試試!”
應廉又笑了一聲,沒有選擇口頭上的爭辯,說:“地址給你了,想見他的話就來吧,要快一點,不然可能就晚了。”
應廉說完啪地掐斷了通話,完全不留余地。
應程眼前遽然花了幾秒,一陣血氣從體內直沖顱頂,險些要站不穩。
手機再打過去已是無人接聽,他雙手撐住廚臺,強迫自己鎮定,再立馬撥給路倏。
接通后,應程簡潔而快速說:“你幫我用無人機查一下,唐星辰現在在哪。”
路倏沒弄明白狀況:“怎麼?”
應程:“你先查。”
路倏沒廢話,安靜了片刻后,回道:“西城區一間廢棄塑膠工廠附近……他怎麼會去那?”
“謝了,我還有事,下次聊。”
應程講完就把電話掛了。
路倏說的和應廉發來的地址一樣,唐星辰平時手機不離身,不排除被偷掉的可能。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應程不敢賭。
他匆忙關掉灶上的火,大步流星離開家門,邀了輛出租車前往西城區。
有備無患,中途又撥打110報了警,大致說明情況后,接線員安撫他不要沖動,等警察來了再說。
應程面部表情繃到了極點,大腦一片空白,精神又高度緊張,聽不進去任何話。
報完警后,再一次打了唐星辰手機,這回卻直接變成關機。
在焦急地催促下,司機將車開得飛快,車燈映著濕冷的雪夜,以最短時間趕到了目的地。
司機多嘴一問:“小伙子,大晚上來這兒干什麼……”
應程沒聽完,動作倉促地推門下車,把司機聲音甩在了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