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成片漆黑,能見度極低,空曠的環境昭示著荒無人煙的寂寥。
接近零下的氣溫,凍得人體血液不流通,手腳關節僵硬得無法屈伸,沒有一絲知覺。
腳底的厚雪踏得簌簌作響,在默然無聲的空間里,彰顯出幾分令人絕望的森然。
應程沒有方向,也沒有指引,唯有憑借迷惘的直覺,在荒涼破敗的廢棄工廠里,一處處尋找那個人的身影。
心底揣著一份渺茫的希望,想要唐星辰安然無恙出現在自己眼前。
只可惜,提心吊膽的祈禱終究會落空。
他茫茫的目光里,出現了一臺灰色別克,別克車頭打出強烈的燈光,光源對準工廠里的一座老式運作車間。
心跳霎時蹦到嗓子眼,應程踉蹌了一下,拔腿跑過去。
整座車間幾乎被搬空,一二層中間的天花板從中斷裂,半邊全部塌陷,掉落的碎石雜亂地堆在一樓。
四面墻皮大片脫落,暴露出其中灰撲撲的水泥塊和磚頭,糊嗆的灰塵撲面而來,在車燈強光里悠然飄蕩。
室外大門早已不見蹤影,窗戶碎成四分五裂,宛如面孔猙獰的異類。
如同廢棄了十幾年的危房,里面彌漫出一股濃重的頹敗氣息。
應程呆呆站在門口,那一刻,腦子里什麼都沒有了。
他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被捆綁了雙手雙腳,膠帶封住嘴,面對著這邊,獨自坐在二樓岌岌可危的斷裂層邊緣。
只需輕輕一推,他就會立刻摔下去。
然后身體被地面暴露的鋼筋捅穿,死在滿是灰塵的碎石堆里。
而此時,應廉正站在他身邊。
心口像是被利刃剜去大塊,驟然的疼痛炸醒了神經,應程驀地耳鳴起來。
嗓子眼也被一同封住,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怔然地盯著唐星辰,潛意識想邁開腿沖上去。
“別動。”
應廉輕聲開口,抬起小臂搭在唐星辰頸側,手中赫然是一把尖銳的水果刀。
“小程,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待在原地。”
應程腳步生生剎住,神情變得恐怖無比,逐字逐句說——
“應廉,我保證,你要是敢傷他一點,我一定殺了你。”
“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應廉說,“你的小男朋友肯定完好無損。”
對方說完這句,應程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嗚嗚咽咽的動靜。
應程扭頭看去,此刻才發現,旁邊竟然還有一個人。
周謙知也被反綁了雙手,嘴巴用膠帶封住,除此之外,他脖子上還套了一根細長的黑色鋼繩索。
周謙知驚恐地睜大雙眼,眼淚不斷往外流,嘴中發出含糊的嗚咽聲,絕望又欣喜地向應程求救。
應程沒有多余的功夫思考他為什麼也在這,單單凝視對方脖子上那根繩索,目光順著繩子長度,一直看到了對面二樓方向。
繩子另一頭握在應廉手里,當看過去那刻,便套進了唐星辰頸間。
“小程,知道你那位姓周的朋友做了什麼嗎?”
應廉慢條斯理動作著,一邊悠聲道:“他幫了我一個大忙,在你男朋友身體里注射了麻醉藥,然后把他帶到了這里,你說我是不是得好好感謝他?”
周謙知嗚咽聲突然加大,瘋狂搖動腦袋,企圖否認應廉的話。
但不知為何,他雙腿分明是自由的,卻始終選擇站在原地,上半身晃動的幅度再大,腿下也一動不動。
黑色繩圈完整勒住了唐星辰頸脖,應廉放下手,向后退了一步。
由于距離問題,臨到此時此刻,應程終于看清唐星辰臉上的神情。
對方深深皺著眉,眼里滿是焦灼擔憂,卻唯獨沒有害怕。
他一遍遍搖著頭,仿佛很想對應程說什麼,可因為麻醉藥的副作用,并無力氣發出聲音。
站在唐星辰身后的應廉,不言不語,慢慢舉起了左手。
他手里似乎捏了東西,拇指彎曲,朝下一摁。
啪地一聲輕響,分別套在兩人脖子上的繩圈忽然繃緊,中間連接的繩索跟著向上彈起,分兩端拉直。
一條百米長的鋼繩拽上了天花板,與地面形成一個巨大的三角形。
旋即,坐在斷裂層邊緣的唐星辰,被頸間繃直的繩索,緩緩向上吊了起來,整個人垂直懸掛于半空中。
周謙知也登時站直了身體,然而他沒被吊起來,雙腿依然能踩住地面。
至此,整條繩索構造完整暴露在了應程眼前。
這是一個大型機關,樞紐安裝在最頂端的天花板上,繩索分為兩端,材料和繩圈開關均為特制,不僅無法輕易剪斷和解開,且長度有限。
目前看來,似乎是一端收緊另一端就會放松,只能二選一。
而此時被收緊的顯然是唐星辰那邊。
隨著繩索漸漸拉到極限,唐星辰身體停在半空,應程腦子里那根弦也繃到了最極限。
站在高樓之上的應廉,形容一絲不茍,一身從頭到腳的黑,令他整個人融進了滿是灰塵的廢墟里,像是宣告生死的審判者。
他雙眼睥睨下方的人,神情無比漠然,空洞的眼神里察覺不到一分半毫的感情,語氣卻又帶著詭異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