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年他們還會陪著他去,等上初中以后,就任由他自己安排了。
于是自那時候起,周謙知開始了肆無忌憚跟蹤應程的生活。
也是那時候,他終于反應過來,應程好像真的忘記自己了。
他每年都會去頤寧看他,一年至少四次。
每回遠遠地跟對方在身后,不靠近也不出現。
他對他身邊的一切事物了如指掌,應程做的每一件事,發生的任何變化,他全都一清二楚。
如同動物實驗的觀察者,無論應程是被混混欺負、在應家痛苦掙扎,亦或是干起了配音這個副業,周謙知從不會干預。
只是用相機記錄拍攝,再回去慢慢欣賞。
這是他遇見的完美藝術品,自己需要一寸一寸,細致感受藝術品精雕細琢的線條肌理。
周謙知暗中偷窺了應程八年,偷拍了他八年,自認為比誰都了解對方。
然而升到高三后,周家夫婦為了他的學業著想,暫時不允許他離開首都,要等高考完再出去。
周謙知不敢違背養父母,他們對他很好,他自然也需要尊重他們的想法。
可是僅僅才過了一年,他一年沒有回頤寧看過應程而已,事情卻出乎意料地失控了。
對方發生了讓他再也掌握不住、且無法理解的變化。
高三暑假,周謙知滿懷期待地回到頤寧,誰知看見了時刻圍繞在應程身邊的唐星辰。
他看見應程會親他抱他,會露出自己從來沒見過的笑容,會和唐星辰玩一些幼稚的小把戲,甚至會全身心依賴對方。
應程變了,變成了他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實驗產生變量,藝術品沾染了污跡,宣告失敗。
那一刻,周謙知起了殺心。
他想,他要除掉實驗體上不該生出來的細菌,讓這個觀察了八年的小動物,恢復成完整干凈的模樣。
他不再甘于當一個觀察者,他要參與到實驗里,與應程融為一體。
第69章 守云開
“你偷窺了七八年,像只下水道的蟑螂一樣,連面都不敢露,為什麼?”
應程俯身,與透明玻璃之間的距離縮短,視線逼近周謙知隱藏著驚懼的眼睛。
“因為你不敢承認,只要一露面,你就永遠都是那個叫張離的殺人犯。”
“忍得很辛苦吧?”應程臉上頭回出現了惡劣的笑容,“那麼想殺了唐星辰,不惜把自己搭進去,最后卻還是沒能成功,你比以前更廢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謙知不堪忍受地尖叫起來,一雙手緊握拳頭,指甲陷進手掌肉。
他用力砸著身前桌板,銀銬碰撞摩擦,割出手腕一圈紅痕,發出刺耳的聲響,連帶著座椅也被拖動。
“我要殺了唐星辰!我一定會殺了他!”周謙知目眥欲裂,破音嘶吼,“你以為唐家會接受你嗎?不可能!他們不敢靠近你,你擺脫不了應家那個吃人的地方!只有我才能接受你!只有我!”
“你是我的!是我的!應程!我不會放過你,這輩子都不會——!!”
大門倏地推開,兩個警察訓練有素,利落地將他制服住。
應程慢悠悠靠回椅背,安之若素地注視失態的周謙知被警察押了出去,眼底是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
孫實進門,有點佩服道:“你心態還真行。”
方才兩人的對話舉動全都被監控錄了下來,不出意外的話,能作為將來指證周謙知犯罪的證據之一。
一般被害人直面兇手時,多數是兩種極端的反應。
要麼恐懼害怕,要麼恨之入骨。
很少能像眼前這個男生這樣冷靜的,更別說還能用言語去激怒對方,抓住漏洞并以此套話,展現出來的心理素質不是一般強。
應程并未接這句話,只是問:“他有沒有被判死刑的可能?”
“這個嘛……”孫實斟酌著說,“還是得看法官怎麼判,我們作為刑警,只負責救人和抓兇手。”
應程沒什麼好說的了,從座椅起身往外走。
孫實想了想,又喊住他,好心提議:“你父親也在這兒,要不要見他一面?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當作協助破案的報答,給你行個方便。”
應廉從昨晚企圖自殺開始,就變得瘋瘋癲癲胡言亂語,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了。
估計等開庭判刑后,會被移交到專門的精神病院去治療關押,屆時想見也見不到。
應程步子停頓片刻,淡淡丟出一句。
“不用,可以讓他現在就去死。”
言罷,瘦高挺拔的身影絲毫未遲疑,揚長而去。
—
臨近中午,家里沒備什麼吃的,應程隨便找了家餐館填飽肚子。
所幸現在是期末月,學校的課程都已結束,他不用忙上忙下的同時,還得奔波著去上課。
草草吃完飯,應程返回出租房,結果在小區門口碰見了一個意外的身影。
秦歆竹獨自一人站在花壇邊,身材比以往豐腴了些許,臉頰不再呈凹陷狀,面色瞧著也紅潤不少,顯然是最近過得還不錯。
只是她雙眉微擰,神色間泛著憂愁,表現出十分焦慮的模樣。
應程加快步伐走到她身邊,有些嚴肅地問:“媽,你怎麼突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