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閑站起來,抓住蘇炎的手腕就跑。
蘇炎抬手遮著額頭大喊:“早知道就應該回家,待家里玩游戲不好嗎?!非得來這談人生!”
兩人跑到一個車棚下躲雨,蘇炎拍著西服上的水珠,精心設計的發型也被雨淋毀了,劉海軟塌塌的搭在額頭上。
一陣帶著苦雪味道的風掠過,蘇炎身上披了件校服外套。
蘇炎抬頭,看見季云閑身上只留了件黑色衛衣。
“小心著涼。”季云閑淡聲。
蘇炎伸手攏了攏外套,嘴角在黑暗里不自覺地揚起來。
他們就靜靜地待在車棚下躲雨,好在雨沒多久就停了,路上的泥土地坑坑洼洼的,留下幾個大泥水坑。
蘇炎抬手指著地上的泥坑:“你信不信——”
“不信。”
“——我直接跳過這個泥坑。”蘇炎回頭瞪他,“我話都沒說完呢。”
季云閑淡聲:“我猜到你想干什麼。”
“這個泥坑這麼小,我怎麼可能跳不過去,跨都能跨過去了。”蘇炎吐槽,他把校服外套還給季云閑,雙腳分開站在泥坑前擺動兩臂。
季云閑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蘇炎蓄力完畢,他兩臂朝空中一擺,雙腳用力往地上一蹬!
然后他的皮鞋在泥地上滑動一下,連地面都沒離開,整個人的重心就往前倒。
“臥槽!”蘇炎緊閉上眼睛。
然后腰間摟上一只大手,季云閑趕緊上前一步抱住他:“小心——”
蘇炎猛地拽住他衣服,隨著慣性把季云閑拉著向前。
嘩啦——!兩個人雙雙掉進泥坑,濺起泥水花。
“……”十幾秒后,季云閑坐在坭坑里,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泥水。
蘇炎雙手還撐在泥土中,他抬起身子坐好,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給自己找補:“你知道小豬佩奇嗎?”
季云閑:“……”
蘇炎扯皮:“我其實在模仿小豬佩奇。”
繃不住了,蘇炎沒忍住低頭笑出聲,肩膀劇烈地抽動:“噗呲哈哈哈哈!”
季云閑也憋住笑意,揉了把蘇炎的臉。
“怎麼辦季云閑,”蘇炎把衣服展示給他看,笑道,“衣服臟了。”
雖然整個人很狼狽,但蘇炎仍然笑嘻嘻地跟他說話。
季云閑一愣,思緒飄回到很久以前。
幼兒園的時候蘇炎班上手工作業要做小紅燈籠,老師說做完的成品可以送給自己最好的朋友。
蘇炎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認真做完,等到他要送禮物的時候卻不知道送給誰。
他覺得他們班上的好朋友還不夠好,不是最好的那一個。
蘇炎歪著腦袋想了好久,把所有的小朋友一個一個,掰著手指頭數過來。
終于他想起了季云閑。
季云閑是住他家隔壁的小朋友,放學回家后見面的次數比班級里的小孩子要多的多。
那就是比好朋友更好的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季云閑的班級正好也在操場上書法課,不過跟蘇炎他們班有很長一段距離,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
如果要找到季云閑就要穿過小操場。
蘇炎就跳下小凳子,捧著小紅燈籠朝季云閑他們班走過去。
昨天下過雨路上很滑,蘇炎邁著小短腿已經很小心很小心的走了,但是他走不穩,啪嘰就摔進了坭坑里。
紙紅燈籠也掉進水里,很快就糊了。
蘇炎沒想到自己做了一個小時的紅燈籠這麼快就沒了,他坐在坭坑里呆呆地捧起燈籠,就這麼盯著。
有個幼兒園小朋友看見了,立刻大喊:“老斯!蘇炎suai倒啦!”
小朋友嗓門大,一個喊完一呼百應的,很快不少小朋友全都跟著喊:“蘇炎摔倒啦!老師,蘇炎摔倒啦!”
聲音很快響徹整個操場,季云閑他們班也聽到了。
“那邊有個小朋友摔倒了,他們班老師已經過去了。”季云閑的班主任和副班主任在說話。
季云閑坐在凳子上,手里握著毛筆蘸了下墨水。
雖然年紀小,但季云閑對任何事都滿不在乎,活像個早早遁入空門的小和尚。
他聽到蘇炎摔倒的消息,想著他們班老師會過去,跟他沒有什麼關系。
而且蘇炎本來就是鄰居家的弟弟,又不是親弟弟,他沒有義務去關心他。
但是他筆尖停在宣紙上方卻遲遲沒有下筆,墨水不斷地滴落在紙上,暈開一簇簇花朵。
“蘇炎!”蘇炎的班主任著急地跑到蘇炎面前,“都怪老師沒注意,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疼?”
小蘇炎懷里捧著燈籠,不哭不鬧,就是眨眨眼睛:“哥哥。”
蘇炎的老師一愣:“什麼哥哥?”
蘇炎只是重復:“找哥哥。”
班主任只聽說蘇炎是獨生子,覺得有些奇怪,蘇炎哪來的哥哥。
但她還是掏出手機:“蘇炎有沒有哥哥的電話?老師幫你打電話給哥哥好不好?”
“老師。”一道清澈的聲音傳來。
班主任轉頭,看見那個很多老師都認識的男孩子走過來,她記得對方叫季云閑,是個很聰明的小男孩。
季云閑從烏泱泱的人群中走出來,神色淡淡:“我是他哥哥。”
班主任愣住,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哥哥!”蘇炎看見季云閑,眼睛都亮堂了,手腳并用地從坭坑里爬起來。
他把懷里已經面目全非的紅燈籠,獻寶似的遞到季云閑面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