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時間,魯迅都睡在書房,想必他也同情朱安,但無法接受她融入自己的生命。
他曾想過要與她離婚,可當時離婚對女性的名聲不利,他不愛她,卻也不會做出傷害她的行為,在這樁有名無實的婚姻,令雙方都痛苦。
據魯迅母親回憶,兒子與兒媳完婚后,就像是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他們從不爭吵,也很少說話,任憑長輩各種勸說也不管用,更別提孕育子女。
朱安是典型的傳統女子,即便丈夫經常在任教的學校里過夜,難得回家也是睡在書房,也從不愿多看她一眼,更不會碰她一下,她也癡心枯守著周家,打理上下,不愿改嫁。
1919年11月,周家入京定居,北京西直門內八道灣11號的院子成了魯迅的新家,朱安也以周樹人原配的身份在那居住,固執地守著孤苦的婚姻,拼命在這場獨角戲里尋找妻子的身份。
“女兒經,仔細聽,早早起,出閨門,燒茶湯,敬雙親,勤梳洗,愛干凈……”朱安識字不多,對于《女兒經》等宣揚女德的文化倒是熟記于心。
魯迅母親
她如同長期被關在籠子里的小鳥,縱使某天重獲自由,也失去了擁抱天空的能力和想法,那道枷鎖成了她的安全繩。
朱安所求不多,每天為丈夫洗衣做飯、端茶送水、縫縫補補便足矣,這也是她所理解的愛與婚姻,可她并不明白,先生從不想要這些。
這樣的朱安,在魯迅眼里是迂腐的,那份深情于他而言是陰云籠罩,朱安生病,他漠不關心;他自己生病,也不求朱安照顧。唯有朱安每月問他要生活費,他才走流程式地同她說上幾句話。
寥寥數語,于朱安而言,仿佛珍寶,竟讓她在沉寂的夜晚令她念起時,得一些安慰。
她十分溫順,不怨不悔,不吵不鬧,活成了一尊望夫石,在時代的漩渦里守著丈夫遠遠的背影,無聲咀嚼疼痛與苦辣。
“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里,然后開出花來”。興許她想,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是好的,先生是人中龍鳳,受世人敬仰,她能在他身邊付出愛,也是上天的一種恩賜。
魯迅
為讓丈夫多看自己一眼,朱安也嘗試過改變,那會魯迅還沒有和弟弟周作人決裂,他們曾在北平一起生活過一段時日。某日朱安一如既往地躲在后屋,周作人去問候她:“大嫂,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朱安抿嘴微笑,不知如何作答,她是先生不喜歡卻扔不掉的舊物,想必不愿她在世人眼中與他有任何關系。
未了,她想了想,說道:“作人,你教我認些字吧。”
周作人看她也非像大哥所說的那般冥頑不化,欣然同意:“你愿追求進步,我當全力幫助。”
“未嫁從父,既嫁從夫”,朱安有意識字,亦是在男尊女卑觀念影響下、嫁夫隨夫的思緒使然,但她肯跨出這一步總歸是好事。
那段時光,也為她苦悶的生活,注入了一些生動。
然而,朱安的這一步仍遠遠跟不上時代潮流,遙望丈夫的背影依然遠如隔世,1923年,魯迅與弟弟周作人因矛盾無法化解而分家。
他從不影響朱安的選擇,便問她,要繼續留在北平和作人居住,還是回紹興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