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說話?
“我很想你,我們都很想你,你要拋下我們了嗎……”
云池皺起眉頭,感覺像有一萬只蚊子在耳邊煩躁地嗡嗡嗡。他用毯子捂住耳朵,不欲聽那擾人清夢的噪音。
女人的語氣變了,從悲切的懇求,變成了哀凄的哭泣:“媽媽真的很想你,你離開家已經太遠了……我為你日哭夜哭,眼睛都快哭瞎了,我的孩子……”
云池猛地睜眼,猶如被一捧冰水兜頭澆下,頓時睡意全消。
什麼東西,鬧鬼了嗎?
女人啜泣的聲音還未遠去,蒼老的男聲又緊接響起:“我的兒子,我對不起你……求求你回家吧,你最喜歡的馬奶茶已經備好,你最鐘意的金杯,你的母親也為你千百次地擦凈。我們想念你啊,你的父親老淚縱橫,請求你不要拋下我們!”
云池徹底糊涂了,他坐起來,漆黑的夜里,風聲刮過樹梢與殘雪,仿佛止不住的哭聲。
我出現幻覺了?
他點起燈光,燈一亮,那些低低的絮語,便如陽光暴曬后的薄雪,快速地消弭于無形,再也聽不到了。
什麼鬼……
云池滿腹狐疑,他皺著眉頭,小心地躺回去。
會不會是精靈們的惡作劇呢?為了報復欺負它們的小海獺……但也不太像啊,聽著怎麼和這具身體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了一樣……
呃,不,那樣不是更詭異了,島嶼遠離陸地,凡人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摸到這里來。但看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又煞有其事,說的跟真的似的。
云池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背后發毛,他堅持不睡到了天亮,太陽一升起來,他就帶著背包和小海獺沖出雪屋,一路小跑著回了家。
太古怪了!還是家里安全一點,起碼不會聽到未知的聲音。
然而,事實證明,是云池想岔了。
當夜幕再度籠罩大地,覆蓋這座被濃霧包圍的島嶼,云池躺在他和薩迦的大床上,又一次聽到了那悲傷的哭聲。
“孩子,快過來,到你的媽媽這里來……”女聲哀哀地埋怨,“你這狠心的孩兒,怎麼舍得讓你懷胎十月的媽媽心頭滴血,因為想念而痛不欲生?快來吧,快來啊……”
云池在睡夢中驚醒,心頭“撲撲”狂跳,只是瞪著帳幔上的花紋,不住喘息。
作者有話要說:
薩迦:*在島嶼周圍逡巡,插滿了“擅入者死”的警告牌* 嗯!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
不知名的聲音:*無視警告牌,等薩迦一離開,就盡情欺負他的幼崽* 我要吵你,讓你害怕,讓你睡不著,讓你的黑眼圈垂到腳面上,哈哈!
云池:*被迫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大到可怕的房間,覺得很委屈* 我要忍耐,我要忍耐……
第59章 神婚(三十)
云池心里窩著一股火。
他就像所有睡夢被打擾的普通人一樣,從床上陰郁地坐起來,頭發蓬亂、睡眼惺忪,臉黑如涂墨,恨不得提著刀出去找那個王八蛋。
薩迦才離開了三天,為什麼就有麻煩事找上他的門了?
看到他醒了,小海獺也揉著眼睛,迷迷瞪瞪地爬到他的膝蓋上,化成了軟趴趴的一團,不滿地小聲哼唧。云池把它撈起來,一邊顛著哄它,一邊心不在焉地思考。
在卡勒瓦,能讓人產生幻聽的生靈有許多,但是敢在薩迦的島上制造幻聽的生靈,卻十分稀有。薩迦帶他見過人身魚尾,腰間纏繞著惡犬的海妖,也告訴他,那些陰影中滋生的魔怪,多半有使人神思恍惚的能力,更不用說播種了仙草的精靈,身具神職的神明,比如夜神、夢神……
但這是誰干的呢?
他在心中忖度,會不會是那個祭司做的?
雖然薩迦說了,他的下場大概率不會很好,可倘若祭司孤注一擲,趕在羅希發怒前,就告訴他自己耳朵上有個痕跡的事,那結果也挺糟糕的。
云池躺下了。
無論如何,他不能亂了方寸,冒然跑到外面去當活靶子。他需要冷靜,需要對策,重要的是,他得等到薩迦回來,等到可以處理這件事情的人回來。
云池摸著懷里的小海獺,強撐著眼皮,去廚房翻出辛辣的香料,碾碎了涂在手背上,只要有困意,就深深地吸一下,讓自己頭暈腦脹地打噴嚏,直至等到了天亮。
他得驗證一件事。
清晨曙光破曉,云池透過窗棱,看到朝霞猶如攤開的織錦,徐徐鋪滿了青空——天完全亮了。
他吸了吸鼻子,疲倦地閉上眼睛,倒頭就睡。
折騰了一晚,到了這會兒,云池很快便沉進了夢鄉。
“……你這不孝的兒子啊!”蒼老的男聲渾如雷霆,轟隆隆地響徹云池的腦海,“居然敢違抗你父親的命令,無視你母親的哀哭!難道我們賜予你的骨和血都是枉費的苦難嗎,你怎麼敢這樣對待你的親族和父母!”
“快回來吧!快回來吧!”女聲也變得尖銳刺耳,“我們……!”
但她的話并未說完,因為云池已經醒了。
少年面無表情,翻身跳下床鋪,朝著衣帽間大步沖過去,先代的神衣華彩輝煌、熠熠生輝,他都視而不見,轉而俯身,用力打開了另一臺箱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