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衣帽間的諸多武器,云池猶豫了一陣,還是帶上了一把輕便的小劍。
帶再多的武器,他也不曾受過專業的訓練,到時候萬一被搶走,那可就便宜了對面的敵人了。
他們從怪屋的后門偷溜,一出去,云池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就在昨夜,島嶼的四面還被濃霧覆蓋著,可這陣子,霧氣已然稀薄了太多。周遭的天空布滿流連打鬧的風靈,它們團住固執而不肯散去的霧氣,猶如白蟻噬堤,正在把霧障一層一層、一點一點地撕光。
“我靠……”云池正目瞪口呆,一片巨大的陰影乍然從他頭頂掠過,云池急忙蹲身躲避,等到那東西飛遠了,他才敢抬頭遠眺。
那是一只巨大的青黑色蒼鷹,雙翼展開足有六米,它乘著呼嘯的大風,高高在上地梭巡天空。在它周圍,還有七八只同它一般大小的蒼鷹,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下方。
——薩迦和他說過的,這就是羅希的風鷹,曾經被風暴之神的人祭們放出天空,用以伏擊云池的白船,差點讓他死在海上。
冰海無邊無際,當中浮動著一座孤獨無依的島嶼。此刻在云池眼中,這座島就像一只受傷的巨獸,它散發出的血腥味引來了大大小小的追擊者,鯨吞蠶食,誓要將它瓜分干凈。
真該死啊……海島底下的海怪呢,難道它們也在睡夢中難以自拔了嗎?
從沒有哪一刻,可以讓讓云池像現在這樣,清晰明了地感受到神明與人類的差距。
我現在要怎麼辦?
云池的腦袋一片空白。
是在家里強行煎熬著等待薩迦,還是沖破封鎖,跳進深海,跳進未知的命運?
第60章 神婚(三十一)
“我們跑。”他低下頭,對懷里瞪圓眼睛的小海獺說,“不能留在這里。”
與此同時,他抓住腰間的匕首,躬身潛行,在松林的樹影間緩慢地跋涉。
云池受過專業的訓練,知道假如在野外遇到致命性的大型野生動物,比如野豬,比如老虎或者熊的時候該怎麼做。只要別盯著它們的眼睛,別蹲下,別暴露自己的后背,轉而正面相對,稍微錯開你的目光,走之字形后退……在手里沒有防身武器,不激怒這些叢林掠食者的情況下,你還是有極大的可能性慢慢退出它們的視野,取得一線生機。
可是云池不知道,在面對這些超自然的,很可能比人還要聰明的怪獸時,他又該如何應對。
我可以打游擊,他想,我可以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利用森林里的資源撐上一周來等待救援,況且我現在穿著神衣,拿著神器。
唯一的問題就是,我不能不睡覺。我不是海豚,可以用一半的大腦工作,用另一半大腦休息,我熬不過去的。
羅希……你這個陰毒小人。
云池嘗試著抄近道,根據他的推測,前幾天的睡夢騷擾都算是小打小鬧,目的就是為了觀測薩迦是否還在島上,有沒有真的離開。等到羅希能夠確定薩迦的去留狀況之后,他就能徹底無所顧忌地來抓捕自己了。
如此看來,不光島嶼的中心不安全,薩迦的神廟亦是岌岌可危,怪屋也不知道能撐多久……他必須要下海了,他不能成為那只甕中的鱉!
云池再次趴在厚厚的積雪中,躲過了一只俯低巡視的風鷹。
小海獺擠出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微弱地叫了一聲,扯了扯云池的衣領。
云池不解地低頭,順著小海獺的方向,他望見一只在林間飛舞的雪精靈,正朝他拼命揮手。
“你的意思是……讓我走那邊?”
雪精靈點點頭,從枯枝敗葉中,又竄出幾只飛舞的光點,它們扒開光禿禿的灌木,朝云池展露出了一個入口。
“謝謝!”云池感激道,他急忙匍匐過去,鉆進叢生的枝丫。
就這樣,雪精靈一路指引,他便一路跟著走,完美避開天空上的風鷹,逐漸逼近了海岸線的位置。
很好,就是這樣。只要抵達岸邊,然后沉到海水中,就能暫時避開陸地上的麻煩,再想辦法喚起那群玩忽職守的海怪,我的人身安全就有多一重的保障……
此刻已是日到中天,云池不得不停下來歇歇腳。他喝了一口水,又給懷里的小海獺喂了一點,從清早開始,他一刻不停地躲了幾個小時,也趕了幾個小時的路,就算是被加強過的體力,也該到極限了。
小海獺舔舔他的手背,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我……我還可以,”云池喘著氣,“我能撐住,這不算什麼……”
實際上,從夢魘開始侵擾他的那一刻起,云池就沒怎麼休息過,這兩天的睡眠時間加起來,只怕都不足五個小時,再加上長途跋涉對體能和精神的消耗,云池還能堅持下去,是他自己都沒想到的。
空中又有風鷹掠過,云池趕忙趴下,聽到它發出狂暴的尖嘯,與同伴相互溝通——十幾雙銳利的眼睛,盯了將近一半的白晝,卻連云池的影子都沒看到,很顯然,它們都開始急躁了。
這時候,雪精靈掀開了最后一叢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