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地球的時間才過去約莫三年,那一切都還有挽回的希望。我完全可以說,有個發大財的遠房親戚去世了,為了達到繼承對方財產的要求,我在深山老林里研修了好幾年……沒錯!如此傳奇的理由,兼具了知音的狗血和故事會的扯淡,大家不會不愛聽的!
他一邊想,一邊開始拽鑲嵌進皮肉里的戰甲,淋漓的血肉聲接連不斷,聽著簡直能把人的耳朵黏在一起。余夢洲臉都皺起來了,法爾刻仍然安穩地站在原地,一點沒有發抖的痛感。
他拔出埋進肉里的四方長釘,鉸掉銅環和燒紅的銅鏈,一塊塊地掀開支離破碎的戰甲,露出下面傷痕累累的皮毛……余夢洲就像在為一只被藤壺纏住的雄鯨做清理,只是,藤壺沒有鋒利的尖刺,也沒有刀山劍樹的密齒。
鮮血淋濕了新鋪的絨毯,余夢洲花了大力氣,才為他拔掉背肌上嵌死的兩溜脊甲。
好在法爾刻的恢復能力同樣是驚人的可怕,刑具離身的一剎那,邊上的肉芽就開始交織著修補傷口,等到余夢洲扔完手上的垃圾,再抬頭一看,傷處的皮膚僅泛著淡淡的微紅,竟然已經愈合完了。
治愈后的馬身清爽松快,不見了那些陰毒猙獰的武具,法爾刻的毛發漆黑如鏡,閃著如緞的光澤。
余夢洲喘著氣,愜意地踢了一腳堆成小山的血色碎胄,頓時濺起一片稀里嘩啦的碰撞聲。
“換個地方,”他指使道,“蹄子,該修蹄子了。”
話說回來,他眼下是靈體了,不該覺得累才對啊,可為什麼他這會兒只想喘氣,連眼皮也疲憊地沉起來了?
想不明白,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余夢洲甩甩頭,盯著法爾刻的馬蹄。由于人馬被勒令了不準亂動,是以他始終乖乖地看著前方,手也老老實實地垂著。
“我瞧瞧……”余夢洲嘆了口氣,“你這個蹄子,真是遭罪啊。”
法爾刻靜靜站著,不敢吭聲。
比起飽受活蛇侵擾的血屠夫,遭受抑生蟲吞噬的輝天使,以及直接繁衍著寄生母體的死恒星,法爾刻的蹄子里,倒不存在什麼活物——即便有,也無法在原初的魔馬上駐扎。
只是,上頭始終沒有去除的刑具,加上湊熱鬧的咒釘,就快要使蹄底也四分五裂了。
余夢洲搖搖頭,按照老規矩,他一根接一根地敲掉布滿繁復咒文的銅楔,再撬松蹄面上鑲入的荊棘倒刺。直到把蹄底鏟干凈了,他才著手刨去陳舊的蹄角質,再上剪蹄鉗和馬蹄銼,修掉尖尖的蹄緣,將毛糙的蹄面打磨光潔。
四個蹄子依次修完,等不到上蹄油,余夢洲剛剛起身,便不由感到一陣暈眩,必須靠著法爾刻熱熱的馬肚子,才勉強站直了。
“哎呀!”他眼睛都有點花了,“我這是怎麼回事?”
人馬急忙轉身,顧不上余夢洲的禁令,他一把將青年抱在手上,只覺得份量輕飄飄的,魂體都有點透明了。
“你貯藏的魔力快耗盡了,”法爾刻嚴肅地說,“之前都是編織者給你灌輸的?”
余夢洲吸著鼻子,暈暈地蜷在法爾刻胸前,再也看不到之前揮舞榔頭、怒斥群王時的勇猛英姿。他感覺自己此刻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倒是人馬結實有力的肌肉上,正散發出一股叫他快要流口水的誘人光輝。
“是、是啊……”他暈乎乎地回答,“是……編織者……”
“廉價貨色。”法爾刻對前惡魔領主的實力做出了嫌惡且輕蔑的評價,轉而對余夢洲說:“咬我。”
余夢洲:“……什麼?”
“你需要魔力!”法爾刻焦急地解釋,“現在你還沒到完全凝實的狀態,因此得有大量的魔力作為補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從我身上汲取。”
人馬壓低聲音,用猩紅幽邃的眼瞳,認真地看著余夢洲:“咬我。你餓了,而我會喂養你的,請讓我喂養你……”
余夢洲的大腦完全走失了,他聽不出法爾刻的話能有多麼令人誤會,只是下意識問:“咬哪里?”
“隨便哪里。”法爾刻把他抱到身前,讓青年緊緊依偎著自己,在他耳畔輕聲道,“我即是原初的魔力之源,無論你咬到什麼地方,都能吃飽。”
余夢洲貼著他的頸窩,虛弱地哼了一聲,接著便毫不猶豫地張開嘴唇,一口銜在了法爾刻的鎖骨上。
法爾刻的身體一陣緊繃,他深吸一口氣,捏住人類腰腹的手指,亦在不由自主地輕微抽搐。
如今的魔域,若還有誰膽敢覬覦皇帝的權能,那麼法爾刻不介意如對方所愿——他一瞬輸出的魔力,便如海嘯般狂暴洶涌,即便是最古的大惡魔,也無法堅持到下一秒,只能在原初的威赫下,化作一灘有知覺的膿血。
可是人類……他張開柔軟的嘴唇,半輕不重地在自己的肌膚上留下兩排小小的牙印,他又貪心,又高興地哼唧,發出愉快的鼻音……再加上每一滴填充進他體內的魔力,皆有如一根連結起他們雙方的線,使他們就像逐漸融為一體般親密無間,呼吸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