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聲明一點:他愛天淵,并且這愛貨真價實,絕不虛偽。但再這樣下去,天淵真得把他盤禿嚕皮不可。
他得個辦法才行。
一天晚上,氣氛放松的晚上,顧星橋無意間想起一個問題:“對了,你還記不記得……”
他一張嘴,天淵就銜住了他的下唇,百般糾纏地黏著他,幾乎要用舌頭去數他的牙齒有多少顆,并且是從里到外地數。
“嗯。”天淵含糊地說。
顧星橋:“……”
顧星橋深深地吸氣,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才費力地推開他,輕斥道:“嗨!說正事呢。”
天淵轉而有一下,沒一下地親他,嘟噥著說:“嗯。”
“那個迷宮,你是怎麼處理的?”顧星橋好奇地問。
這應該算是天淵的黑歷史,他早就把那片區域,他精心炮制的惡城,劃到了“廢棄”的范圍,因此回復:“我封起來了。”
“封起來了……”顧星橋思忖,“那地方很大嗎?”
天淵眉頭微皺:“不是面積的問題,我建它的初衷,是為了觀測活物求生的姿態,在建成之后,就切斷了它和艦身的聯系,因為使用獨立區域觀測到的過程和結果,都會更客觀。”
顧星橋腦門上,好像有個乍然大亮的小燈泡,發出清脆的“叮”一聲響。
天淵說:“那個地方,我在考慮合適的替換空間,處理起來會相較麻煩一點。”
顧星橋笑呵呵地說:“麻煩的話,就先放到那吧,也不用急。”
完了第二天,他就支開天淵,充分利用對方遛毛豆的時間,根據地圖,馬不停蹄地跑到了迷宮跟前。
天淵時刻注意著他,見顧星橋跑向迷宮,也權當他是好奇心作祟,直到他的人類打開迷宮大門。
站在草地上,天淵的瞳孔凝視著虛空,溫和道:“星橋,這樣很危險,別……”
然后顧星橋鉆進去了。
天淵神情一僵:“星橋?”
然后大門關上了。
天淵瞳孔地震:“星橋?!”
顧星橋聽到了鋸齒扭動、轉輪摩擦的轟鳴,以及機械異獸磨牙剪爪的詭異嘶吼,四周一派黑暗,唯余一點昏暗迷蒙的白光,照亮了他前方銅質的斑駁高墻、銹蝕地面。
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的氣味,或許是閑置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緣故,他倒是沒聞見屬于碳基生物的血腥氣。
不錯,顧星橋十分滿意,真不錯。
人們總說距離產生美,這話倘若當真,他日日夜夜跟天淵零距離、負距離接觸,沒丑成鬼,已算是萬幸了。他務必需要一點喘氣的空間,不要被天淵的密麻羅網絞成窒息才好。
這個地方如此空曠,沒人籠著他,抱著他,貼著他,清凈,實在是太清凈了……
當然,這個清凈不會持續很長時間。
“星橋!”天淵神情緊繃,眼睛都睜大了一圈,他急急忙忙地飛掠過來,全身發著瑩瑩的光,是全息影像,“你不讓我進來,為什麼?”
顧星橋坐在地上,背靠大門,有氣無力地抬頭。
“我需要一點……我需要一點空間。”他承認,“讓我能夠感覺寧靜、平和……”
遠方的機械異獸發出連綿起伏的咆哮。
“……還有放松。”他面不改色地說完,“你說這個地方跟你切斷了聯系,那我覺得這里就很合適。”
天淵如遭雷殛,大受打擊,他失魂落魄地問:“你……厭倦我了嗎。”
顧星橋嘆了口氣:“我愛你,在你之前,我從未像愛你一樣愛過任何人。
”
天淵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但是!”顧星橋強調,“但是,人的愛是有彈性的,它不像你的一樣,它繃得太緊,繃得時間太長,它就會疲憊,會垮……你能理解嗎?”
天淵點點頭,沉思說:“我明白了,我理解。”
顧星橋松了口氣,道:“所以,我不是厭倦你,我是……是有些吃不消了,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我真的需要時間和空間來緩一緩。”
天淵為難道:“可是這里很危險,你讓我進來,我先去把機關停了。”
“不用了,”顧星橋捏著鼻梁,“等我這次出去再說吧。”
“你可以跟我商量,為什麼要先斬后奏呢?”天淵郁郁不樂地說,“我們是伴侶,凡事應該互相商議才對。”
顧星橋放下手,面無表情地看他:“不,只有這件事,我一定要先斬后奏才行。”
天淵想了一下,不甘心地承認道:“……好吧,合乎邏輯。”
這天,顧星橋在迷宮里放空了兩個小時,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說,一身輕松地出來了。
然后天淵進去,將那些耗費數個世紀的搭造的精密機關、布局建筑,以及成軍團制的機械異獸盡皆捏成一團,毫不可惜地拋到了太空當垃圾。
再接著,他和顧星橋定下協議,做出了兩個特殊的手環,雙方有誰戴上手環,就意味著誰需要獨立的時間和空間,另外一方便不能打擾。
自然,這個可不能一直戴下去。一天之內,佩戴超過兩個小時,手環的功能就要在當天失效。
有了這個規定,顧星橋的生活確實好過多了。
又過了兩年,天淵親自操刀,為顧星橋換掉了那根人造的胸椎。
當下的科技水準,實在無法與天淵所掌握的相比。
利用光輝時代的再生技術,天淵為顧星橋培育、移植了一根排異反應無限趨近于零的骨骼。
“完美,”天淵愛惜地撫摸著他身上的疤痕,“以后就不會再難受了。